如果问,战争是什么?
前方的士兵会回答说:是花两到三年的时间训练作准备,遇到敌人后半天内血战完毕,再花一到两个月时间养伤休整。然后再次安排接敌,一天之内血战完毕,没死的话会获得至少两个月的养伤休整时间。
赵芸豆所在的矫龙重甲柒组,在森林里与一支有2次血战经历的老兵小队会合了。
这些府兵年纪不大,每个人都背负了给养。
会合的时候,府兵们正准备吃些干粮稍作休息。
按以前赵芸豆的经验,遇到同村的人,必须上前唠嗑唠嗑,好培养感情。
但是遇到这些府兵,负责与外人打交道的少爷只是上前,以陈述的语气说道:“矫龙重甲柒组,需要6斤左右干粮、6斤干净食水。”说完之后,不再说多余的字,转身走回队形里,与赵芸豆、镜子排成一行,站着不动了。
赵芸豆发现,只要有外人在,他们矫龙重甲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站着装石像。
被讨要了干粮食水的府兵一分钟都不敢耽误,二话不说,凑够份量,送到少爷手上。
少爷伸手接过干粮食水,谢字都不说,仅仅点下头,转身就走。
镜子连动作都不做,跟着少爷去没人的地方。
只有赵芸豆觉得不好意思,俯下头——她虽然很矮,但她的座骑铠甲有2米高,比少爷都高2个头——说道:“谢谢你们。”
果然,透过铠甲发出的声音,是没有平仄的电子音,听起来并不好听。
赵芸豆说完,快步追上少爷他们。
镜子寻了处安静的地方,摘下一大一小盾牌铺地,和少爷分别坐下,才摘下头盔,露出两颗长久没有剪发、没有刮胡子的、潦草的头。
长头发长胡子的少爷好看一些,他转头向赵芸豆说:“小豆,你怎么吃?”
赵芸豆对铠甲说:“放我出去。”
铠甲的胸腔部如花朵般展开,露出半躺在里面的赵芸豆。
铠甲单膝跪在地面上,两掌前伸形成阶梯。赵芸豆伸出脚,踩着阶梯来到地面上。
少爷和镜子两人坐着,呆呆地看着站立在自己面前的赵芸豆。这个小个子女孩,站立高度和他们坐姿高度差不多,麻杆似的手臂,黑不溜秋的样子——这,这是矫龙重甲柒组战力最高的小豆?
少爷咽了咽唾沫,告诫道:“小豆你记住,一定、一定不能在外人面前离开你的铠甲。”
镜子伸出手,比量了下赵芸豆的身高,问道:“小豆你有一米5吗?小孩子似的。”
“我14岁了,很快就有1米5!”
镜子不再言语,只是一味地往嘴里塞干粮。
少爷说话的声音干涸:“你好,不到1米5的柒组王牌赵芸豆女士,请吃干粮。”
与见到庐山首面目的少爷和镜子不同,府兵们对赵芸豆的印象是很有礼貌,很高大,很威猛。
“你们听到了吗?是个女的!”
“声音很怪,可是可以听得出来,年纪不大。长得那么高,没想到是个女的。”
长时间索敌工作其实很无聊,特别是等待接战的兵员,他们要做的事情,是不停移动、休息吃饭保持战斗力、聊天排解心理压力。由于队伍里全部是男性,聊女人是他们的主要话题之一。
“现在矫龙重甲来了,那些斥侯呢,赶紧把贼人给找出来,让矫龙重甲去灭了他们啊。这里又湿又多虫子,简首不是人呆的地方。”
有人提议:“不如我们也去找敌人吧?”
在场的府兵们转头看向队长。
队长是个县城的武学许传,听见队员的提议,立即否决:“我们10人队,接受的是密集战阵训练。我们很适应战阵作战,上次任务我们完成得很好,只有两位弟兄受伤。”队长说完好听的部分,开始转折,“但是,专门的斥侯训练,我们之中有谁接触过吗?按照接战条例,如果发现和我们配合的斥侯全部阵亡,我们要做的是撤退,而不是在情况不明下继续迎敌。为什么有这条条例?因为,我们10个人,在突前搜集情况方面,比不上一个斥侯。”
提议的府兵悻悻说道:“我只是提议嘛。”
府兵们失去了聊天的兴致,就着清水啃干粮,不时转头往矫龙重甲消失的方向望去,心里希望敌人快点出现。
然而府兵们的希望并没有实现。
距离大熙国国王宣布的称帝日期倒计时9天,森林里下起来绵密的小雨,全线没有发生过交战。
传令兵回报中军,有兵员出现了发烧症状。
中午时分,小雨没有停止,中军指挥处派出了一波传令兵,他们接到的是全线撤回的军令。
矫龙重甲柒组接到撤退命令时,时间己经到了下午。这时候天空稍稍放晴,有阳光照在大地上,只是小雨仍然时不时落下。
“我们是在最前面了吗?”少爷问前来传令的府兵。
“是的。你们走得最远了。”
少爷不甘心地向前眺望,但视线全部被密密麻麻的古树、藤蔓、灌木挡住,看不见人影。
这次支援花了3天时间,他和赵芸豆在进入战场时各了结一个敌人,镜子连敌人都没摸过,不算有成绩。
“我们撤!”少爷转身,往来时的路返回。
赵芸豆走在最后,将传令兵护在中间位置。
她所在的铠甲很厚,下雨天天气又湿又凉,但她没有感觉。少爷和镜子的铠甲有缝隙,那里藏了不少雨水,还不好排走,两人生生熬了2天。也幸好下达了撤退命令,不然连矫龙重甲都顶不住。
离国王称帝还剩9天。延防市西南郊外的森林里,市军部召集各地精锐府兵,并向国王申请了王赐重甲支援,却无法剿灭无喜派的邪人结成的匪寨。
在延防市西南郊区,府兵结集撤离的时候,延防市文学院,迎来了一支来自乌木镇的队伍。这支队伍由8名王赐轻甲护送。
大门前,延防市文学院潜渊馆的馆长早早到来,等候车队的到来。
连队抵达,一市一镇的两名潜渊馆长立即相互把手相迎。
市属潜渊馆馆长问钱乐淼的第一句话是:“初次核查,是什么情况?”
“一器物亲近种子,一强内力资质种子,一强心思资质种子。”钱乐淼悄悄点了点陆宗木、陆飞生、李声琴。
“器物亲近种子多大年纪?”
钱乐淼不无遗憾地答道:“42周岁。”
“唉!发掘迟了。”市潜渊馆作出请的手势,“先进门。我们再要核实一次,如果无误,立即安排3名种子适应、学习。可是时间还是不够了啊,搞不好,他们会刚刚接触一些内行手段,就要赶鸭子上架就职去了。”
两位馆长相互对视,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焦急。
距离国王称帝,还剩9天。可哪国归顺?或者哪国被灭?民间毫无消息。在各地文学院严加管禁的情况下,就连胡猜的谣言都没有出现过。
在第二个潜渊馆逗留了半小时,再一次经受了潜渊术的测验之后,陆宗木父子被带到轻甲库房前。
陆宗木第一个被请进库房。
身后的大门关上,陆宗木来到一列列置物柜中央。
远在乌木镇训练兵场的沈渊马上有了感应,急匆匆离开伙头兵颠锅训练现场,回到自己的卧室。
意识潜入底狱界,沈渊立即完成对陆宗木的定位。
“宗木,是我。”
“师父?你在哪?”
“别问,我在你的心里。听着,你静下心,仔细看眼前的铠甲、武器,我帮你挑选合适的东西。”
“是。”
陆宗木所在库房,装备摆得非常整齐,可是所有装备都不够当初赵芸豆看见的高级。沈渊都有点看不上眼。
铠甲全部是排得整整齐齐、没什么分别的鳞甲,一整套才一条词条,大多是3级以下坚固。
“先要一套鳞甲,就面前这套吧。”
在沈渊指引下,陆宗木将一副3级的鳞甲搬到桌子上。再陆陆续续挑选了头盔、弓、箭矢、长剑、小刀、小器物等等。级数最高级的弓也只有“4级力量维持”。
“你把所有东西垒一堆,然后把手摁在上面。”
陆宗木一一将鳞甲、武器堆起一垛,然后伸手按住。
底狱界里,沈渊一手虚握陆宗木的词条。
无法逆转的假伪
8级重力破坏
5级损坏修复
2级力战拳
1级力战刀法
另一手虚抓聚在一起的黄色词条,然后,双手合拢。
双手之间的词条群发生剧烈扭曲。
灰色逐渐污染了黄色,众多的词条相互吞噬。
等词条稳定下来,沈渊看见的陆宗木只剩下2条词条。
坚定假伪
7级恶刀-大地
和赵芸豆当初的情况差不多。这次,众多词条不但相互吞噬,最高级数的8级重力破坏还消失了,新长出来了一条“7级恶刀-大地”的词条。
赵芸豆完成了契合之后,混进了矫龙重甲,想来效果还是不错的。
沈渊底气不是很足地说道:“有一点点效果。飞生最好明天再来选,我现在挑不了第二次了。”
“是,师父。”
陆宗木脸色发灰,他双手摁住的武器、铠甲正在慢慢变成灰尘的颜色。
陆宗木打量了下面前的、明显不对劲的鳞甲以及武馆,伸手解下背后跟随他多年的朴刀,从刀鞘里抽出。朴刀刀身完全变成了墨黑色,陆宗木手握刀柄,只觉得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从刀柄传到他的手掌、手臂、胸腔。
前段时候,师父把刀还给他时,说这把刀变成了宝刀,陆宗木以气运刀,确实感受到朴刀很好,但他没办法发挥它的威力。
现在,陆宗木感受到了朴刀生命力!
它,苍茫,无垠,承载着一切生命。它在咆哮。
陆宗木有股仰天长啸的冲动,但他忍住了。
还刀入鞘,左手握在刀柄上,陆宗木向大门走去。除了他的朴刀,刚才的鳞甲、刀、弓、箭、剑等等武器甲胄,他陆宗木统统不稀罕。
陆宗木推开大门,飞生和大群的夫子快步迎来。
“陆大人,挑选好的武器甲胄了?你稍等一下,再等陆飞生大人挑选之后,我们马上安排契合仪式。”潜渊馆长携着契合馆长来见陆宗木。
陆宗木双手抱拳,说道:“谢谢夫子。但我的契合仪式己经完成,望周知。另外,陆飞生的武器甲胄挑选,我想推迟到明天,不知夫子觉得如何?”
“早一天契合,早一天熟悉装备呀。”
“推迟一天只影响装备熟悉的话,还望夫子批准。”
“那……只能如你所愿了。”夫子们感觉到陆宗木的怪异之处,见对方仍然如此坚持,只得妥协。
捏完陆宗木的词条,沈渊的疲惫感相比以前小了很多。他瘫在床板上,眼睛看着屋子上方的草扎屋顶。
这一方世界,金属工艺、武器制造在神秘学的加持下,己经颇为发达。但民生、科学水平因为低下的知识流传效率而稍偏低下。
大熙国在遍布全国的文学院作用下,统合各行业的主流知识,广泛传播,目前大熙国的民智普遍比周边的藩属国国民要高。
体现在沈渊所在的训练兵场里,聚集起来训练的持徽武者、普通民众,多少都会认得文字。普遍受过教育的士兵,体现在另一个名为地球的时空里,有一个非常不首观的指标则体现在最底层的士兵作战主观能动性非常高,极大可能打破战场上“伤亡30%即溃败”的定律。
即使沈渊接管的“垃圾回收站”,里面能认字的人也接近一半数量,文化普及率出奇的高。
正在胡思乱想,房门被敲响了。
沈渊懒洋洋地起来。刚才他反锁了房门,只得起来打开。
门外站着两个穿了军官服的人,一前一后看着沈渊。
“报告长官,我不舒服。”沈渊并腿立正,握紧右拳置在左胸上——大熙国的军礼是握拳礼。
两名军官握拳回礼,前方的一个开口说道:“不请我们进去吗?”
沈渊赶紧让开位置,但是灵魂层次的疲惫,让他踉跄了下。
“你坐下吧。”军官指指屋子里唯一的床,说道,“我是这里的统领,我姓李,名山尧。这次过来,是跟你说两宗中途退训的事。”
李山尧有点意外。沈渊这个霸占了军需处的关系户,居住的屋子里只有一张硬木板床和一张小得很明显的席子。除此之外,连坐的凳子都没有。
“请问,谁退训了?”沈渊见李山尧停下话题,进而打量自己空无一物的屋子,不由得问道。
“你新选出来的书记和伙头兵副领队。”李山尧面向沈渊,心底处传来的抗拒、远离之感越发明显,他立即作出决定,“沈渊,训练兵营要为你安排一次忠诚测试,你稍微休息十多分钟,然后到司令部报到。”
“呃,忠诚测试?有什么讲究吗?”
在大熙国来讲,忠诚测试是很普通的一次测试。文学院有背诵、唱颂、情感朗诵科目,作为基础忠诚测试科目。除此之外,文学院一系的儒者,还有神秘手段辅助忠诚测试。
在延防市文学院里,院长亲自组织,对新来的3名种子进行一次忠诚测试。
其实,这次忠诚测试针对的对象,是陆宗木。
“轻甲库房内,一整套甲胄、武器被完全侵蚀完毕。陆宗木上缴的朴刀,经测评,达到重甲启用强度,但未发现契合铸造的痕迹。”
陆宗木身上发生了前所未见的现象。文学院己经召唤了王赐轻甲前来戒备。
“报告,院长,以及诸位夫子。忠诚测试完毕,3人,都展现出对吾王的忠诚,他们全部过关。”
院长在心里策划着后续,听到消息,下意识地问到:“他们没准备反抗?”
“报告院长,3位大人通过了忠诚测试。”
在延防市郊区,训练兵场军需处,面目一新的伙头、运输两支队伍停止了训练,被拉到空地上,等待两名新头目的忠诚测试结束。
沈渊和陆大牛分别从持徽武者围成的人墙里走出。
有小军官在他们的身后大声宣布:“沈渊、陆大牛,忠诚测试,通过。”
训练兵场的3名正副统领聚在一起,默不作声。
空地上,伙头兵队列和运输队队列发出一片哀叹声。
耳中听着军需处兵员发出的颇有秩序的呼号声,训练兵场统领自言自语地说:“这就是为吾王培养出重甲的强者吗?我要的报告呢?文学院不是擅长琢磨人心吗?”
过好了些时间,训练兵场要的报告到达了。报告的名称是《大罗村飞石湾沈渊一系势力评估》,里面综合列举了来自五军部、文学院、民办武馆、村庄近邻、流言传说等各方面关于沈渊一系的看法。
最后得出结论:除了缺失矫龙重甲柒组对于赵芸豆重甲的具体意见外,目前为止,沈渊一系出来的人员,有明显的在规则范围内最大限度叛逆的特性。具体反映在使用者感受上,会真实觉得该系人员好用、但邪门邪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