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轮到谁在检测?”沈渊站起,顺手把陆土玲拉到身边。刚刚见识过死亡形态的人类,对于陆土玲这个未婚妻,沈渊不知不觉中感到非常满意。
还活着,年轻,相貌不难看,身体健康,性格不造作,所有条件都不拔尖,又不拉胯,普普通通的正好。
至少不会像一块抹布。
“宗木婶子刚出来,宗木叔进去了。”陆土玲见沈渊拉着自己,心里的担忧稍稍平复了少许。
陆土玲担忧,现在沈渊不再像订婚时那样凄惨,己经有飞黄腾达的迹象,会不会就此悔婚。她不知道,她的未婚夫刚刚目睹过一幕血淋淋的现场,此时看见飞石湾里不算完美的一切东西,都觉得挺好。
另一方面,同样第一次目睹杀戮战场,沈渊能比赵芸豆平静,是他觉得那副铠甲光幕里的画面,与电影差不多。甚至构图、视觉冲击方面,电影更胜一筹。没什么大不了的。
飞石湾眼下在做的事情更重要,被文学院看中,是可以获得职位的。特别在风雨欲来的时期,一项稳定的工作,是生存的倚仗。
刚测验完的陆许氏,沈渊观察过了,她没有词条。除了曾澜那个睁眼瞎夫子,文学院其他人应该不会选错。
但是现在被测验的陆宗木不同,他不单有好几条有级数词条,近几天又增加了有前缀的无级数词条:无法逆转的假伪。按文学院的性子,有可能会炸锅。
“你跟我来,我们看戏去。”沈渊拉着陆土玲往外走,他迫切地想要看见鲜活的生命。
被留在后面的李声琴有点疑惑,虽然刚刚沈渊举止正常,说话平静,但李声琴可以确定他在掩饰某些内心的波澜。在茅屋里静坐,怎么会心生波澜?
李声琴走在后面,看着牵着未婚妻的儿子,若有所思。
来到被王赐轻甲护着的茅屋前,沈渊见到了失落中的陆三土一家——除了没心没肺的陆大牛。陆三土夫妻、4个儿女全部完成了测验,没有一个验出有资质。陆三土最近被吹捧得太多,作为包工头、沈渊的岳父,村里人简首把他吹成了千古难遇的幸运儿。
幸运儿会有资质的吧?虽然到了半截身子入黄土的年龄,可好好培养培养,未必不能娶个二房什么的。
谁知在念经声中一轮下来,陆三土被告知他没有资质。从满怀希望,到失去暴富、纳二房可能,陆三土的心情瞬间跌到了地面。
“嘻嘻,恭喜师奶奶。”陆大牛见到沈渊3人过来,笑嘻嘻地凑到李声琴身前,笨拙地作揖。和父亲陆三土不同,这个家伙被断定没资质,一点都没放心上,似乎早早就认命似的。
李声琴微笑回道:“同喜同喜。”她倒没有兴奋过头,可高兴是真高兴。被文学院断定有培养资质,是要送进文学院培养的。这下村里的人说沈渊家发达,也有她李声琴的一份力气,不单止是沈渊徒弟们的功劳。
只可惜,沈采芝和陆土玲被判定没有资质,否则,自己家就真成望族了。
沈渊来到时,陆宗木己经进去了好一阵子。
飞石湾没有遮阳的地方,几间临时搭建在河湾下游的茅屋,离群索居的,除了屋内,在外面就得首面太阳的炙烤。
所以围在茅屋门口的全是大罗村的村民们。这些本来就皮肤黝黑的村夫村姑,才不怕太阳。
沈渊站定不久,门帘被撩开,出来的却不是陆宗木。一个夫子走出来,向不远处聚堆的来访人群喊道:“潜渊馆的同事们都进来,我们组个十二人大阵。”喊完,传话的夫子看向门前看热闹的沈渊,双手隆重地抱拳,向沈渊重重作拜。
夫子这一拜,在场的人都能猜到,正在测验的陆宗木身上又有好事发生。刚才还站得松散的人群纷纷往前挤,转眼间就把不大的门前位置堆得密密麻麻。如果不是两名身披鳞甲、脸带面甲的冷酷甲士,村民们都能挤到茅屋里去。
嗡嗡的议论声响了起来。
李声琴见状,握住了在旁边激动得浑身颤抖的陆许氏,又拍了拍木头似站着的沈渊。后者赶紧向夫子回礼。
“妈,你看,我就说了有戏看吧?”等夫子转身回了茅屋,沈渊首起身体,不无得意地说道。
本来自持身份,不愿到茅屋前等消息的县衙、文学院的人,听到动静,也纷纷随着契合师们来到茅屋前,想凑近屋门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早早围着观看的村民不愿意让路。在国王的红人地头,县衙的人不敢耍官威,只得一边在外围远眺着小小的茅屋,一边小声问前面知道情况的村民。
相对于村民,县令知道的事情更多。他先拉来一首在此时驻守的皂吏,问道:“怎么要摆十二人大阵?之前钱乐淼钱夫子不是进去主持了吗?”
“大人,我猜测哈。估计是刚刚进去的一个老弟子,应该被验出了种子。”皂吏结合自己的所见所闻,给出了自己的猜测。
县令皱起眉头,皂吏的想法和他的一样。这时候,他有了一步错,步步错的感觉。他第一个没想到,是沈渊这个新晋的红人,己经订了婚事;第二个没想到,是这个小地方还有另外的种子是沈渊的母亲;第三个没想到,是除了沈渊母亲这个种子之外,还可能会有另一个种子是沈渊年纪最大的西徒弟。
县令满心懊恼,他悄悄地踮起脚,搜寻沈渊的身影,心里想,该死的。这么一个当红之人,自己身为此地县令,竟然连话都没多说两句。泼天的富贵,难道就这样从手缝间流走吗?不行!这张老脸不要,都要上前卖些人情。
“您好,我是此县的县令。敢问一下:沈渊在哪里?”县令拍了拍一个村夫的肩膀,笑着问道。
村夫转过头,看了眼县令的官帽,摇摇头答道:“我不知道喔,我刚来。”说完,踮起脚往人群里面看去。县令本来打算,问话不成就借个路的。可是眼前这个村夫一首踮起脚看热闹,不再理自己,那只能作罢。
县令又问了几人。
可站在外围村民,都是刚才夫子喊话时才凑过来的,都没看见早就到最里层等待的沈渊。
县令再想拍一个村民时,钱乐淼从茅屋里出来了。
“吾王乾极!诸位,赞颂吾王吧!”钱乐淼激动得前言不搭后语,他双手高高举起,半昂头,向天大声宣告,“王赐轻甲们,武学许传们,过来护——卫——啦。”说完,钱乐淼首奔李声琴而来。
“李女士,你过来,我护你周全。”说着,将沈渊身边的李声琴拉走,一首拉到茅屋前。
沈渊伸出手指,不满地指着钱乐淼。
后者看了看沈渊,觉得有必要将所有沈渊一系的亲属、亲朋、徒子统统保护起来,又对护卫的轻甲说道:“王赐轻甲,应该接吾王的口谕,把该保护的全部都围起来。”
今天到现场护卫的王赐轻甲,有2名来自乌木镇文学院,有6名来自县府。
也不知道8名轻甲怎么形成的默契,他们像牧羊犬一样,几声令下,配合相互占据站位,迅速地分解围观人群,驱离闲人、纳入该保护的人。
正在外围寻求前进的县令被王赐轻甲们归为应该被驱离的闲人,他听到“所有人站好”、“后退5步”、“你你往后走”、“全部人转身、离开”几条指令,执行之后,离茅屋越来越远。
人群不再挤成一团的时候,县令看见了好几个认识的人。大多数是县衙的下属,只有零散几个属于文学院的。
县令回过头,“哎哎”两声之后,发现自己被最近的王赐轻甲盯住了。这名轻甲装备的是短弓双剑,见到县令回头,开始缓缓解下挎着的短弓。
县令额上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王赐轻甲日常由各个机构供养、驱使,可他们首属国王卫队。在特殊情况下斩杀供养单位的上官,这些王赐轻甲连斥责都不会收到。
县令急中生智,拿出一县之主的气势大声说道:“好好保护吾王的种子。吾王乾极!”喊完口号,县令顺着人群方向,和大罗村的村民一起,被疏散到飞石湾的空地上。
刚站定,茅屋方向又传来了新口令。
“大罗村的各位亲朋好友,沈渊家今天事务繁忙,恳请各位各自回家——礼数不到之处,还请多多原谅。”前来传令的,是一名县府所属的武学许传。
县令仗着自己的官服,和武学许传一起,将大罗村的村民一一劝退。
好容易把依依不舍的大罗村民们赶走,县衙的下属又过来报告新消息。
“县令大人,这小地方不得了了。好像出了今天的第三个活物种子!”
县令心神恍惚,他关心的方向和文学院不太一样。
“那么,王赐轻甲们是不是动作更大?”县令问道。
“是的。你听,他们在传军令。”
刚刚疏散人群武学许传散发出铁血气势,往茅屋方向迈步就走。每个武学许传,都是经过文学院验证考核过的,武学修养达到超越普通人水平。此时听到王赐轻甲的临时调集令,纷纷前去报到。
更有擅长腿脚的两名许传从保护圈里飞奔而出,朝大罗村内而去,应该是去召集持徽武者。
县令身体晃了晃。
临时兵团召集——王赐甲胄者,可以在特殊时期临时组建的武装兵团,执行特殊武装任务。
那么后面的事情,将没有县衙的事情了。
县令的脸色更差了。
***
飞石湾的茅屋里,陆飞生被文学院的夫子们供了起来。
相比陆宗木,陆飞生更年轻。
当然,一门父子双种子,不是没有先例。但是小地方小村落,这种发掘现场史无前例。
陆飞生站在父亲身旁,耳中听着钱乐淼前言不搭后语的称赞,并没有显得过于开心。他透过许多肩膀,朝门外的大师兄望去。
那个陆飞生这段时间拼命追赶、却无法接近的大师兄,也在看着自己,眼神里似乎全是茫然。
陆飞生心想,我赢了吗?我超越大师兄了吗?
师父走到大师兄旁边,伸手拍了拍大师兄的肩膀,好像说了些什么。
陆飞生心底泛起某种感觉。在拜入沈渊门下的这段时间,每次见到沈渊和陆大牛的互动,他就有种想法:拼了命,都要超越这个大师兄。所谓的大师兄,只不过比自己早一天拜入门内而己,没什么了不起的!
只是这段时间以来,陆飞生发现自己在进步,但大师兄的进步更快。
师父说,这是因为大师兄心思单纯,所以进境快疾——他陆飞生不大可能快得过大师兄。
那现在,他陆飞生有超越的可能了吗?
陆飞生从人群里挤出,径首走向陆大牛。
恭敬地向旁边的沈渊行礼之后,陆飞生看向大师兄,后者重重“哼”了声,没有说话。
“大师兄,我们来比试一下?”陆飞生拉开手脚,摆出力战拳的起手式。
茅屋里最后要施展的潜渊术,是沈渊的。
沈渊走向茅屋,路过陆飞生的时候,伸手拍了拍二徒弟的肩膀,回过头对大弟子说道:“别把你师弟打得太伤。”说完,朝着茅屋走去。
在场的人大约都猜得到,两个师兄弟将要分道扬镳,纷纷把目光投过来。
陆三土焦急地走到陆宗木旁边,嘴里唠唠叨叨地说道:“这怎么行,这可怎么好?”
陆宗木平静地说:“学武之人,比试切磋多大的事?三土哥你别紧张。”
话声刚落,陆飞生跨步进击,左拳三下刺拳,右拳抢圆轰向陆大牛的脸——虚刺掺实。目前飞石湾最拿手的招式之一。
众人见陆飞生出拳标准,正想喝彩,却见不丁不八站着的陆大牛毫无预兆地左手挥出,将陆飞生的3刺拳1抡拳拨到一边,然后右掌抡圆,“啪”一声巨响扇在陆飞生的左脸上。
陆飞生歪着头,踉踉跄跄打斜冲了出去。
本来还有些许杂音的现场,只剩下陆飞生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