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人得道

大罗村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来访队伍。

以县令与文学院潜渊馆长为领队，队伍接近40人。

作为大罗村半吏半土绅的村长宋少锋，得知上官来访的消息，无毫意外病倒了——从他年轻时担任村长之后，每有上官来访，他必定会得急病。

此次，宋少锋的大儿子报告说，村长得了红眼病，传染性很强的那种，己经送进深山木屋隔离人群。

县令和文学院组建的队伍不是来找村长，他们要找的是沈渊，以及沈渊的家属、亲朋、弟子。村长有病没病无所谓，村长儿子能带路就成。

在村长儿子提前通知下，沈渊带着家人、徒弟在修整扩宽的道口迎接了来访队伍。

乌木镇文学院派来的领队，正是沈渊曾经的老师——钱乐淼。

“县令大人您看，最前面那个后生，就是我的学生沈渊。”钱乐淼透过轿子的侧窗，远远见到沈渊，转头向对面的县令说道。钱乐淼没有说，沈渊在半个月前刚刚被除名的事。除名的决定，也是可以撤销的嘛。钱乐淼准备这次回去，就撤销《撤销沈渊学籍的通知》。

国王亲自交代“除沈渊之外……”的口令，县令不敢怠慢，凑到窗前，稍稍撩开窗帘，观察前方列队迎接的。

此时的沈渊身穿普通的麻布短衫，飞石湾内缺少遮阳的地方，肤色这几天晒得有些红黑，整个人的形象用一个字形容的话，就是——土。不符合王家气质。

县令皱起了眉头。国令说得笼统，什么除沈渊外，其他人尽得荣华富贵。对于这么个土得掉渣的小年轻，怎么给荣华？怎么给富贵？来之前，县令就得到了乌木镇文学院给出的关于沈渊的资料。

在资料里，沈渊被描述成堪比明师的巨擘，为王国培养了一名王赐重甲种子。县令不否认有事实部分，但他坚持其中有夸张成分。否则国王为何独独强调荣华富贵不给予沈渊？

“钱大人，你要如何执行王令？”县令打量完沈渊，寻思不到要领，干脆放下窗帘，将问题推给钱乐淼。

钱乐淼不单在乌木镇文学院任职，也在乌木镇的修史司任职，也有人称呼他为钱大人。

钱乐淼没有表现出任何难色，语调轻松地说：“将沈渊送到清水衙门，美名其曰‘锻炼’。其余人等，看其喜好，或者到文学院任职 ，或者到县衙任职。对于小村小乡之人，我想差不多足够荣华富贵了。如果有更大的能力，还有上升渠道嘛。县令大人您看如何？”

县令恍然若得，满意地点点头，对钱乐淼的安排表示赞同：“既然钱大人胸有成竹，那一会见面，诸事就交由钱大人定夺？”还是得相信专家。撇开对王家的光环，用对付小村民的那一套来处理事情足矣。

“定不负县令大人之托。吾王之意，钱某绝对一丝不苟地执行。”

交谈中，前方的队伍应该与沈渊接触，居于中间的轿子慢慢停了下来。

有衙役从前方快步来报：“禀报县令大人、钱大人，农夫沈渊说，前方工地施工，恳请大人转到村里大户人家落脚。”

县令没想到沈渊竟然这样提议，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

幸好钱乐淼知道沈渊以前坏胚的模样，听到衙役的报告，摆摆手否决了沈渊的提议，说道：“你去跟那沈渊说，他老师钱乐淼亲自来了。叫他收起他的心眼。这次来访，茶、酒、吃食，都准备好了，不用他沈渊出一枚铜子。你去叫他选个平整的地方，摆好桌椅，准备迎接县令大人到访。”

前来报信的衙役得信，快步离去，前往队伍前方与沈渊重新交涉。

钱乐淼转头向县令解释：“那混蛋小子除了运气好点之外，人就是个混不吝，让县令大人见笑，还请多多包涵。”

县令彻底从“国王之令”的压力下解放出来。幸好，文学院派来的是当事人的老师，连当事人的小性格都了如指掌。莫非，资料里所说的、沈渊被乌木镇文学院除名之事，属实？被除名之后，能力大爆发，打出一片天地？县令立即开始盘算，家里小辈的姑娘，有哪些刚刚满14岁成年的。

这次前来飞石湾的人，除了少数跑腿角色之外，有一半的人，属于县、镇、文学院的实权人士。整个飞石湾只有4把小凳子。

于是沈渊派出100多人的队伍，到村子里借桌子椅子。

此时钱乐淼带着县令，和沈渊会合了。县令和沈渊第一次见面，还保持着矜持。自认为相熟的钱淼乐背负双手，在沈渊作出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

“你一下子派这么多人出去，屋子不修啦？”钱乐淼目送乌泱泱的村民们离开，嘴多说了句。

沈渊此举，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仅是让4个苦砧派门人顺利离开。等看见那个名叫莫绕道的家伙，离开的时候还敢大咧咧地向自己拱手告别，沈渊才想起来，苦砧派几人里面还有一个杀前父仇人。

沈渊转头往人堆里跑——李声琴正指挥着村民，平整场地。

钱乐淼和县令齐齐愣了下。钱乐淼甚至想伸手抓住沈渊，却让后者溜了过去，于是不满地说道：“哎哎，沈渊你这小子，有没有礼貌的？为师和你说话呢。”

沈渊站定，回过头露出不耐烦的脸色，回答道：“多大的事——回头再跟你说话嘛。我们俩，谁跟谁呢。”说完，拧头就往李声琴处跑。

县令反应过来了，伸出手，指着沈渊，结结巴巴总结了一句：“这，这，目无纲纪啊。”

“不然怎么会被我院革名？不对呀，他以前很会溜须拍马的。只不过马屁拍得不好，又喜欢装模作样，让人生厌而己。”钱乐淼捏着下巴说，“看来我对差生还是缺乏全面、深入、根本性的了解。多好一个学生，被硬生生开除了。”

沈渊来到李声琴旁边，却表现得很有温柔。他凑到李声琴耳边，吓了母亲一跳之后，轻轻说道：“妈，那个杀了你前男人的家伙，就这样让他离开？”

李声琴看了眼沈渊，又看了看县令等来访的人，反问道：“你有想法？想报官处理？别忘了，这几个鬼鬼祟祟的人特意千里迢迢从昭宸国跑过来，是给你送东西来的。我从刚才就一首在怀疑，是不是你害死你……前爹爹的。等到了晚上，我要好好审问你，从哪里惹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

沈渊立即否认：“我敢对天发誓，我没惹他们！”

沈渊对自己的发誓不太确定，苦砧派那几个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知道为何，前一次潜入沈号武馆，还干掉了沈以毫，后面错将李声琴当作什么“教主”。教主？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李声琴年轻时的心眼都花在男人身上，没什么精力当什么教主。那么，沈渊是教主？

不对。是前——沈渊。可沈渊觉得自己是继承了前身记忆和性格的，记忆中没有什么教主之类的东西。

为什么用“继承”这个词？

沈渊开始烦躁地搓揉自己的眉头。

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沈渊和李声琴早就向那几个苦砧派门人打听消息了。

沈渊放下手指，气冲冲看向渐行渐远的人群，寻找那几个混在人群里的苦砧派门人，不由自主地目露凶光：“要不，我去想办法把那几个人留下来？”

李声琴反问道：“留下之后，谁能对付那个凶人？”李声琴可看不见词条，在她看来，保镖身份的莫肃炎一个人就能压制包括陆宗木在内的所有沈渊的弟子们。

沈渊瞬间蔫了，又开始烦躁地搓揉下巴，在肚子里盘算着驱使官兵的利弊。

李声琴作了最后决定：“别寻思了。你也说了，他杀的是我前——男人，跟我没有什么关系。至少我们不是敌人。好啦，打起精神，县官们这次来，准有好事。你看，他们一首在看我们。”

沈渊回过头，就看见县令、钱乐淼以及一众从县镇过来的的人，正首勾勾看着自己母子。

沈渊对前父亲没什么感觉，对前老师、从来没见过的县官同样没有什么感觉，他就以同样首勾勾的眼光回敬。

沈渊的一举一动都被县令等人看在眼里。

县令和钱乐淼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县令一辈子见识过不少人，沈渊这种把心思放在脸上的极品也见过好几个，印象中都不是什么干大事的人。当然，就算是坏人也不是什么大坏人。

“不然怎么会被我院革名。”钱乐淼又一次说道。心里想，不行，不能让这个家伙再丢脸下去了。他可是被国王下口令的贵人。

“沈渊！”钱乐淼大喝一声，喊完之后，又发现，对这个被国王注意到的学生，语气严厉稍过，不得不纠结地放低音量，还没好气地做了个过来的手势：“你给我过来。”话里这个“我”字，颇有“老子”一样的气势。

沈渊只得放下最后“处理掉杀前父仇人”的念想，向钱乐淼小跑过来。

“哎，老师，有什么吩咐？”

钱乐淼心想，得找些事情让这个不省心的家伙忙起来，于是说道：“我们这次来，其中有个章程，要对你的亲属、亲朋、弟子施展一遍潜渊术。有能力者，进文学院、县府任职。”

“没能力者呢？”沈渊迅速接了句。

钱乐淼没好气地瞪了眼对方，才说道：“没能力者可以到镇上锻炼锻炼，反正离家不远。”

“还有这种好事？那现在就开始？”

“现在开始。你，一个一人把人带过来，然后在旁边候着——不许吭声，不然……饶不了你。”

“好嘞！”沈渊高声应完，第一个奔向李声琴。

钱乐淼又气又无奈，召集潜渊馆的下属摆阵。旁边的县令小声问道：“他一首就是这样离奇古怪的？”

“是的。”钱乐淼丧气地点点头，又一次总结道，“不然也不会被我院革名。”

县令眼前一亮，问道：“他这种性子，应该还未婚配吧？”

钱乐淼不丧气了，猛然抬头。与县令对视的同时，心底在盘算自己家和妻子家，将要成年的年轻小辈——女的、未婚配的那种。

沈渊传话的时候，没有压低声音。而李声琴周围，不乏例如陆土玲这些亲近的村民。

当李声琴跟着沈渊，走向由5名文学院夫子围成的圈子时，消息在村民里面快速传播。

有陆姓人家破开人群，来到陆三土一家面前。

“土玲，刚才你老公是不是说，他的亲属、亲朋、弟子都要那什么‘前盐’？我可是你家亲戚喔，你可别忘了婶婶一家。”

陆土玲仿佛没听见别人说话，她现在整个人都陷入脑袋里全是叮当作响的状态当中。刚才沈渊小声和她说，下一个就叫她。也就是说，她是除了李声琴之外，跟沈渊最亲近的人？比沈采芝还亲近一点？

陆三土还清醒着，一边笑一边拦着汹涌过来的人群，大声说道：“都别挤。等会我们这边亲朋戚友，我会报上去。官爷们给不给机会，这个我就不敢保证了。还挤？还挤我不报了！”

陆三土这句话起了作用，最前方的几排往后退去，给陆三土一家退开了大大的空间。

“三土他发话了，都别争。小心惹怒你三土叔。”

“哎哟，三土家真要发达了。我早就说三土这面相，土玲这面相，就是一人得道的面相。现在你们信了吧？”

除了陆三土一家留在现场，还有陆宗木和陆飞生父子。

和陆三土不一样，没人敢挤陆宗木。

附近地区、武学许传之下第一人陆宗木，流传之久之广，不是开玩笑的——虽然流传的时候，陆宗木还是一个顶着1级力战拳的低手，水分占多。但在农村人心里，陆宗木就是个能人。

只有妻子陆许氏走到陆宗木身前，小声说道：“有许多陆姓许姓人家叫我托话，我应下了，但不准备和你说。我们家沾了沈家的光，不应该再给他多添麻烦了。”

“是，你是对的。”陆宗木抓起妻子的手，温柔地叫了妻子的小名，说道，“二娃，如果师父高升，我想让飞生跟着他出去。我留在村里，帮他看住这片基业。你觉得怎样？”

“我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