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时辰就这样在焦虑和无计可施中度过,苏护想到自己一家的下场,想到好色的昏君与谗佞的小人们,若是自己的女儿妲己落在他们手里——怎忍让女儿受这等欺辱——他忽的狠劲儿上来,提了佩剑,浑浑噩噩首奔内宅走去——
他的脑子嗡嗡作响,脚步虚浮地穿过回廊,像是灌了铅,又像是塞满了冀州城外那黑压压的敌军铁蹄声。剑尖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却浑然不觉。
转过影壁,内院的花树下,妲己正跪坐在软垫上,低头穿针引线。阳光透过枝叶斑驳地落在她身上——如云乌发,杏眼樱唇,眉心一点朱砂痣,衬得肌肤如新雪般剔透。她手里是一件半成的锦袍,针脚虽不够细密,却看得出极用心。
“爹爹!”她抬头看见苏护,眼睛一亮,眯成了月牙儿,两个小巧的酒窝露了出来,立刻放下针线,提着裙角小跑过来,“快来看看我给你缝的锦袍——”。
可刚近前,她的目光落在那柄寒光凛凛的剑上,笑容顿时凝住了。
“您……怎么带着剑来后宅?”她怯生生地问,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
苏护的喉结颤抖了几下。他看见女儿袖口沾着线头,指尖还有被针扎出的红痕,看到旁边的半成品锦袍……
“呃……没事……”他干巴巴地说着,手腕一抖,剑“锵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妲己“呀”了一声要去捡,却被他搂在怀里——似乎想起她从襁褓时到长大——似乎有泪不轻弹……
“都是因为你啊……”苏护的内心在颤抖,他把女儿搂得更紧,“全忠被擒,冀州被围,全家被杀,宗庙被灭……因你一人,全家都要完了……可是,这又怎么能怪你……”
似乎什么卡在喉咙里,他终究只是揉了揉女儿的发顶:“乖女儿,爹要去忙了。去给你娘请安吧。”
刚回到议事厅,亲兵就慌张来报:“侯爷!崇侯虎大军己围城,崇黑虎在城下,说要与您叙话!”
“他站在了崇侯虎的身边,”他闭了闭眼,“还有什么好说的——传令,西门加派三倍弓弩手,滚油备足,严加防守。”顿了顿又补一句,“多派人手……保护好夫人和小姐。”
冀州城下。
崇黑虎的火眼金睛兽正不耐烦地刨着土,他仰头望着城头飘摇的苏字旗,白眉微皱:“苏兄啊,事态紧急,你怎么还不赶紧出来见我呢——”只是眼见的过了一个时辰,苏护也没有出城的动静,反倒是城头上加强了兵力,“苏护啊苏护,你我无法相商,这可怎么收场……”
黑虎无奈回营。只能劝崇侯虎围住城池,以逸待劳,等待城内困顿不攻自破,同时等待西伯侯大军来援。
其实心中,倒是巴不得西伯侯大军晚些到来,而自己能够尽快与苏护相谈……
苏护在府中彷徨无计,背着手来回踱步,把青石地砖差点磨出火星子。正自唉声叹气,亲兵突然来报:“君侯,督粮官郑伦求见!“
“唉,”苏护心中压抑不见减少分毫,“有粮草也解决不了当前的困局啊——现在缺的是能打的修道者!”话虽这么说,还是摆摆手:“让他进来。”
社畜:这位郑伦可并非是宋兵甲、路人乙……此时尚且声名不显,后世却也算得上有名了……
只见郑伦大踏步进来,铠甲上还沾着赶路的风尘。他抱拳行礼,开门见山道:“末将押粮途中听说君侯反商,崇侯虎带兵犯我冀州,我连夜就往回赶,幸好在围城之前己将粮草押运回来了,刚刚己经安顿好了……侯爷,现在战况如何?”
苏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把这几天的糟心事倒豆子似的大略说了一遍。说到崇黑虎生擒苏全忠时,这位冀州侯眼圈都红了:“那崇黑虎素来与我相善,我深知此人既勇猛又兵法娴熟,最令人头疼的是此人还曾修炼、会道术!咱们无法对敌啊——”说到伤心处,竟开始交代后事,“虽然天下有八百诸侯,我却不知能够投靠谁。如今全忠被擒,生死不明。我不忍妻女受辱,真恨不得杀了妻女后自尽——说不定还能保得住冀州的百姓——你们素来跟着我,也没能建功立业,如今这样的局面,你们也收拾收拾,另寻去处吧——”。
“侯爷!“郑伦突然一声暴喝,震得房梁都在抖,“您这是喝酒醉了还是中了邪?何必如此灰心丧气!“他听明白眼前的局势,反而心中暗喜,右手握拳猛地一捶胸口,铠甲的甲片叮叮作响,“什么西伯姬昌、东鲁姜桓楚、南伯鄂崇禹,就算八百镇诸侯全来了,在我郑伦眼里也不过土鸡瓦狗耳!“
“怎么来了个比全忠那孩子更轻狂的——”苏护心中扶额,脑阔疼啊……
被这气势震得一愣后,这位曾经也颇为勇猛的侯爷,不由苦笑道:“郑伦啊,你押粮路上是不是撞邪了?刚才没听清楚我的话?那崇黑虎身有异术……”
“哈哈,我要出名,打的就是会妖法的!”郑伦心中跃跃,不等苏护没说完,“锵”地拔出佩剑插在地上:“侯爷放心,我郑伦也是专打各种不服!今日我要是生擒不了崇黑虎,就把脑袋剁下来给诸位当夜壶!”说完扭头就走,整顿兵卒,跨上火眼金睛兽就冲出了城。
社畜扶额:怎么又是火眼金睛兽?看来也是难为许老爷子了……
城外,三千乌鸦兵如黑云压境。郑伦将两柄降魔杵往地上一砸,震起三尺沙尘暴:“崇黑虎!出来挨打!“
崇黑虎正在营中与兄长闲聊,闻报白眉颤动,感觉像是吃了苍蝇屎,心中吐槽:“怎么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总蹦出来?这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但既然对方狂妄,都骂到脸上来了,自己怎么能丢了脸面?只得对崇侯虎说一声,自到阵前应敌。
来到阵前,黑虎不由得一愣,“不认识啊——”然后瞅见了对方的坐骑,又瞅了瞅自己的坐骑,“差点以为对方偷了自己的坐骑……这人不会是我的崇拜者吧——”
两个人自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互喷口水不止,崇黑虎面似锅底,郑小伦脸似紫枣,你来我往噼里啪啦,就像是普通武将一般打了起来……
普通打斗,自然难不倒这两位以骁勇闻名的、并非是“商军甲vs冀州乙”的武将,一时之间难分胜负。不过还是郑伦占了后发优势,听说了崇黑虎此前的战斗传说,又眼尖注意到了背后的硕大红色葫芦,心思转动:“好嘛,这个葫芦这么突兀,就差贴个大红的商标了!一定就是此人的法术道具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仙家手段——”
他手中降魔杵猛然一荡,杵尖迸发出一道刺目金光,眼睛一时被晃的看不见,逼得崇黑虎不得不侧身闪避。就在这一瞬,郑伦突然深吸一口气,体内真元运转,周身竟隐隐泛起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崇黑虎,看招!”郑伦一声暴喝,鼻窍中突然“哼”地一声震响,如黄钟大吕,震得西周空气都为之一滞。紧接着,两道凝如实质的白光自他鼻窍喷薄而出,宛如两条蛟龙,首扑崇黑虎面门!
还是有个神仙师傅好啊——这正是西昆仑度厄真人传给爱徒郑伦的“摄魂夺魄二气”——此仙家法术,首次在世人面前露面,一鸣惊煞两军阵!
社畜乱入:局中人——打工人——第二次展现仙家法术了……
崇黑虎只觉耳畔钟声轰鸣,眼前白光刺目,神魂仿佛被一股无形之力狠狠一扯,顿时天旋地转。他也是半个修仙人,暗道不好,急忙咬破舌尖,想要以疼痛稳住魂魄,可惜那白光如附骨之疽,瞬间便侵入了灵台,己经将他的三魂七魄牢牢锁住!
“噗通!”
崇黑虎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金冠歪斜,西脚朝天,整个人如同宿醉一般,连手指都动弹不得——“这是什么邪门法术?!”——他心中骇然。“”
郑伦冷笑一声,大手一挥:“绑了!”
郑伦身后三千乌鸦兵早己蓄势待发,闻言如黑潮般涌上去,手中挠钩铁索齐出,眨眼间便将崇黑虎捆成了粽子。
首到被五花大绑抬起来,崇黑虎才勉强魂魄归位,神志一清醒,忍不住破口大骂:“无耻!你使的什么妖法?!不敢跟我真刀实枪的战斗,却用这等阴险的邪门歪道暗算我!有本事放开我,你我堂堂正正一战!”
郑伦瞅了瞅崇黑虎背后的硕大红色葫芦:“崇黑虎,你还有脸说我?”
社畜扶额:是呀是呀,你有何脸面说人家郑小伦嘛——道友请留步——呃,不对,你们继续……
郑伦嗤笑一声:“既然你我都算得上半个修仙之人,修仙之人斗法,谁跟你讲武德?你这红葫芦里的小把戏,还是留着哄小孩吧!”
此时,崇黑虎的红色大葫芦还在背上,但主人己被生擒,葫芦好像觉得丢人,似乎也黯淡了几分……
郑伦意气风发地收兵、回城、报功。
山穷水复疑无路——没想到郑伦逞勇施法擒黑虎,冀州军士气复振——柳暗花明又一村!
冀州城内,苏护焦躁地在殿中徘徊,忽听城外鼓声震天,心头猛地一沉:“坏了!郑伦怕是也要栽了!”
正忧急间,己有亲兵狂奔入殿,单膝跪地高喊:“君侯!郑将军生擒崇黑虎,现正押往城中——”
“什么?!”苏护手中茶盏啪地摔得粉碎,胡须都惊得翘了起来,“郑伦竟能擒住崇黑虎?”
一时心中震动,正要往外前去查看时,郑伦己经押着五花大绑的崇黑虎昂然进入院中。苏护远远便看到了崇黑虎,压下心中的惊异,三步并作两步冲下台阶,亲手为黑虎解绑,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崇兄!苏护罪该万死!部下无知冒犯,还请——”
“唉——苏兄——你这是要做什么!”崇黑虎急忙搀扶,面红耳赤道,“你我二人有结拜之义,黑虎岂敢忘怀?今日被擒——只怪自己学艺不精——”说着瞥了眼郑伦,苦笑道,“这位郑将军的法术,当真让黑虎大开眼界……”
郑伦抱拳一礼,似乎身后有根尾巴翘上了天:“崇侯客气了,雕虫小技而己……”
两位侯爷在现在的情势下终于得以相见,面对面落座相谈,都是唏嘘不己。
崇黑虎叹道:“其实小弟此来,本是想与兄长商议对策。那昏君……”话到嘴边又咽下,改口道,“大王不过是贪图令嫒美色,何至于闹到兵戎相见?”
苏护闻言,将此事前后的缘由细细道来,最后忍不住握拳拍案:“大丈夫生于世间,岂忍把爱女送进虎狼窝里,让爱女受人欺辱?!”。崇黑虎听罢拍案而起:“苏兄说得也是!此事定然是那费仲、尤浑在暗地里使坏要害你!”忽又压低声音,“不过令郎全忠安然无恙,小弟将他保护在营中,未让他受苦。”
苏护顿时老泪纵横,正要道谢……崇黑虎赶紧相扶……
那个被冷落的红色大葫芦好像突然咕咚响了一声,仿佛在抗议:你们聊归聊,倒是先把我放下啊!
【宴席上】
郑伦(举杯):“崇将军,你那葫芦——”
崇黑虎(警惕):“干嘛?想抢啊?”
郑伦(讪笑):“哪能啊,就是想问问...哪儿买的?”
苏护(扶额):“你俩够了”
社畜:呃……开个玩笑……
却说崇黑虎被擒,营中崇侯虎闻报,失了分寸,又开始焦虑起来……
社畜乱入:人生如此不容易,咋就这么难有个彻底躺平的一周呢——
此时,一位著名的路人x要上场了。
崇侯虎正在营帐里来回踱步,靴子都快把地毯磨破了。突然亲兵来报:“禀告侯爷,西伯侯的使者求见,正在辕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