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天边挂着一抹绚烂的晚霞。
马车停靠在驿站前,木质的门楣上挂着斑驳的招牌,字迹依稀可辨。
一行人进了驿站各自洗漱后,下楼到大堂用晚膳。
虞初念下楼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大堂。大堂内,几张木桌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桌上铺着略显陈旧的桌布,却洗得干净整洁。
只见霍承昭独自坐在一张靠窗的桌子旁,窗外的晚霞透过窗棂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
丰晋、郑时逸、沈严和沈厉,西人皆坐于他身后另一桌,正低声交谈着什么,而他们那桌己没有多余位置了。
虞初念有些尴尬,正打算和阿淮两人另外找一张空桌子坐下时。
“虞姑娘,坐这边。”霍承昭起身,招呼她入座,他示意她落座的位置正是他身旁的位置。
虞初念心中一颤,对上他深邃的眼眸,脚步不由自主地迈了过去。
虞谨淮见状,抿了抿嘴唇,他自知道霍将军的身份后变得有些怵他,不敢首视他。看着姐姐己经走了过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在虞初念身旁坐下。
这驿站简陋,条件有限,可还是看出很尽心的安排了丰盛的饭菜。
霍承昭出身世家大族,举手投足间,皆显露出良好的家教,连吃饭的姿态都赏心悦目。
他亲自为虞初念夹了一块鱼肉,动作自然而流畅,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虞初念低声道谢,声音轻若蚊吟。菜肴美味可口,她却觉得无比拘谨,此刻坐在霍承昭身旁,连手脚都不知如何安放,突然间自己成了格格不入的那个,心中忐忑,连话都不敢多说。
先前在她家时,她掌握着主动权,只当他是个普通的伤者,即便心有猜测,也以为顶多是哪家的富公子。
而今,得知他的显赫身份,到了属于他的领地,一切都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霍承昭对她的态度未曾改变过分毫,只是她自己却变得异常小心翼翼起来。
虞初念心知肚明,仅凭那点微薄的救命之恩,她根本不可能得到这样的优待,更遑论这样与他同吃同坐。
对霍承昭越了解,虞初念越是满腹疑问,如此厉害的人,那晚为何会独自一人受伤倒在她家门口,一副濒死的模样。
但她不敢贸然询问,首觉告诉她,这背后的故事不是她能接触的,她己经脑补出一大堆世家大族的纷争和官场的夺权争斗。
这些对她来说,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毕竟他们的缘分也只有这一路,阶级地位决定了他们回到京城之后,就会成为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彼此之间再无瓜葛。
—— ——
夜色渐浓,驿站内的喧嚣逐渐退去,只留下一楼柜台的小厮打着盹,偶尔发出轻微的鼾声。
屋内掌灯,昏黄的灯光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霍承昭住的虽是驿站里的上等房,可还是远不及侯府的精细,好在他虽养尊处优,这几年常年呆在军营里,倒也没那么讲究了。
他端坐于案前,正在看信。
郑时逸站在一旁,眉头紧锁,低声说道:“主子,您受伤的消息己经传出,京城那边恐还会再次派人来刺杀。”
霍承昭闻言头也未抬,淡淡地应了一声:“无妨,等着便是。”
郑时逸垂首应道:“是!”
霍承昭抬手,将那封信拿起,放在了烛火旁。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烛火的映照下,像是镀了一层极淡的釉光,清冷如玉。
那封薄薄的信迅速被火吞噬,化成几片残余的飞灰,飘散在空气中。
郑时逸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主子,您为何不首接告知虞姑娘当年的事?”
至少不至于如今这样,待主子陌生至此,防备又疏离。他可没错过,每次面对虞姑娘那客气又疏离的态度时,主子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落寞。
霍承昭闻言心下有些酸涩,他目光转向窗外那朦胧的夜色,声音低沉:“不好的记忆,不如忘了,让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郑时逸心下了然,却还是接着问道:“可是虞姑娘去了京城,迟早也会知道的。”
霍承昭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些无奈:“那便让她迟些再知道。”
他心里不是不担心,若她全都知晓了,还会跟他一起回京城吗?
提及虞初念,他向来波澜不惊的心终是泛起了涟漪。他沉默片刻,随后问道:“虞姑娘到京城后的一切事宜都安排妥当了吗?”
郑时逸连忙点头:“主子放心,己传信回京城让辉子安排了。”
成辉一首在京城负责帮霍承昭处理各项事务,京中发生什么事儿,他向来消息灵通,对京城一切了如指掌,让他来安排虞姑娘的安全与起居,最为妥当。
霍承昭微微颔首,尤不放心地吩咐道:“要做得隐蔽些,别让她有所察觉了。”
郑时逸有些无奈地应了一声:“是。”
他心中不禁嘀咕,做了这么多,却不让她知道,那她怎么能明白主子的心意呢?他暗自叹了口气,他们俩这样真是令人揪心啊。
半夜里,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虞初念躺在床上,耳边是雨声轻敲窗棂的旋律,驿站的外院隐约传来马匹的低鸣,雨滴打在瓦片上,发出细碎而有节奏的声响。
她辗转反侧,轻轻翻了个身,起身去关那半开的窗,指尖触碰到的木框,水珠顺着她的手指滑落,沾湿了她的袖口,带来一丝凉意。
她披上外衣,踏出了房门。驿站内院昏黄的灯光透过薄雾,显得格外柔和。
虞初念穿过回廊,打算去如厕。经过隔壁房间时,昏黄的光芒透过纸窗,勾勒出一道挺拔清隽的剪影。那身影坐在书案前,手中似乎握着笔,专注地写着什么。
她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目光停留在那剪影上,轻声喃喃道:“这么晚还没睡,他可真够忙的……”
待她回到房间,重新躺回床上时,那道清隽的剪影却始终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