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前行,走了五日,还有十里路便到达溯阳城。
霍承昭端坐于车厢内,眉目冷清疏离,骨节分明的手捧着一卷兵书,时不时的翻上一页。
丰晋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将军,后面有尾巴跟随。”声音低沉而谨慎。
霍承昭眉眼未抬,淡淡问道:“这次来了多少人?”
丰晋略作思索,手指轻扣车壁,回答道:“六人,其中两人内力高强,但均在沈严之下。”
霍承昭嗤笑一声:“六人?”
他合上兵书,吩咐道:“就地休息,你和时逸留下护着虞姑娘,沈严和沈厉,随我去把他们引到个偏僻之地,解决了。”
“是。”丰晋迅速应声安排。
霍承昭所在的马车随即改变了行进路线,缓缓驶离官道,进入一条蜿蜒曲折的小道,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林。
马车在林间小道旁停下,霍承昭掀开车帘,稳步下车立于林中,闲适的姿态,不像被刺杀,反倒像是在等故人一般。
六道身影无声出现,个个精瘦结实,身穿黑衣,身上没有任何标识,脸上戴着面具,看不清脸。
霍承昭唇角微掀:“真是费心了,让你们一路追到这里。”
当前一人冷嗤,声音沉厉沙哑:“你倒是命硬!”
霍承昭语气轻描淡写:“上次来了十人,此次仅来六人。看来上次那一剑让你们生了不该有的念头。”
为首黑衣男人不愿再和霍承昭周旋,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今日只有二人守在你身边,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如何以二敌六!”
沈严握剑的手渐渐收紧,眼底泛起冷意。
沈严和沈厉身上的气息在看到这几人的时候就发生了变化,隐隐透着血腥的凶戾。
霍承昭忽然道:“你们可曾想过,上次那一剑是我故意为之。凭你们根本杀不了我。”
几人被这话问得懵了一瞬。
但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沈严的身影己经消失在了原地!“想动主子,先问问我手中的剑!”
刀光剑影,冷风凛冽。
霍承昭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甚至觉得有些无聊。
一柱香后,林间草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皆是颈部中招,一剑封喉,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
沈严和沈厉身上还带着浓郁的血腥气息,一看便知刚刚经历一场激烈血战,然而他们全身上下竟没有沾染半点血迹。
沈严低声禀报:“己处理妥当,按惯例留有一人活口,主子,是否需要审问?”
霍承昭走到唯一尚存气息之人面前,用脚踢了踢,俯视的眼神,如同对待蝼蚁一般。
“唔……”那人发出痛苦的呻吟,躺在地上,虽无绳索束缚,却动弹不得。
沈严以特殊手法封住了他的穴道,令他连自杀都无法做到,只能怒目圆睁,狠狠地瞪着霍承昭。
霍承昭轻笑一声:“不必留活口了。”他心里清楚,想杀他的不外乎那几人。
言罢,那人眼中满是惊恐,一道寒光闪过,被沈严一剑毙命。
霍承昭转身钻入马车,沈严与沈厉跃上车前,驾车离去。马车很快消失在林中。
霍承昭坐回车内,望着窗外的景色,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唇角不禁微微上扬。
那晚,他本欲精心策划一场英雄救美之计,还特意安排了人手刺杀。想做得逼真,又担心出意外伤了虞初念,为此提前演练了好几遍。
不料,守了半日,还未等到虞初念归家,却等来了刺客,一批黑衣人突然对他出手袭击。他本想带人速战速决,以免打乱计划,却在看到那人袖中寒光一闪之际,瞬间改变了主意。
虞初念心地善良,与其由他去救她,不如让她来救自己。
他赌对了。
想到此处,他低头轻笑,心中满是心满意足。
—— ——
霍承昭回去时,见虞初念等在官道边一处林荫下歇息。
她对他方才离开一事不闻不问,仿佛半点不好奇。
但霍承昭心里清楚,她不是不好奇,也不是信任他。她只是不关心,她认定他们以后会成陌路,所以不必多问。
但他又能如何呢?
他一见到虞初念,目光便不自觉柔和了几分,嘴角带着温煦的笑意:
“快晌午了,还有十里路才到溯阳城。前头有个湖,我们不妨走过去,去那烤鱼吃。”
“霍将军,你会烤鱼?”虞初念有些怀疑,觉得霍承昭干不了这活,毕竟她自己的手艺真的仅限于能吃。
霍承昭颔首:“会。行军时虽备足了干粮,可便于存放的干粮,到底吃久了噎嗓子。时间若宽裕,便会在湖边停下,休整歇息一番。士兵们捕鱼的捕鱼,打猎的打猎,最后围在一起烤着吃。”
虞初念突然想起一事:“我早前就听人提起过你了,但那些话不太好听。”
霍承昭挑眉,来了兴致:“哦?骂我的?说说看。”
她回忆了下听来的闲话,缓缓道:
“倒也不算骂。就是有人说你有些狂妄,毛都没长齐,非要奔赴战场,指定要被打得哭爹喊娘。也有人说,你一个世家公子没吃过苦,以为战场好玩,迟早哭着跑回家。”
其实当时那几人应该还说了很多别的话,只是彼时她并不认识霍承昭,不在意这些,方才突然想起了这么几句闲话。
虞初念宽慰道:“话是难听,不过你打了胜仗,还被圣上亲自封为镇北大将军,也算是打了那些人的脸。”
霍承昭淡淡一笑,并不在意这些。毕竟一开始,谁都不相信他有这个本事。
当时他急于摆脱霍家,积攒自己的势力。入军营、上战场立军功,这是最佳捷径,当然也是九死一生的赌注。
走了不到片刻,便到了霍承昭说的那片湖。
湖面泛着微微的光芒,沙石清晰可见,湖水呈现翡翠般的绿色。
霍承昭挥了挥手,丰晋几人,下湖中捕鱼去了,不过一会,每人手中都紧抓着一条几斤重的鱼上来。
在几人捕鱼时,霍承昭和虞谨淮两人也合力架起了篝火。
虞初念找了块干净光滑的石头坐下。
看着霍承昭处理清洗鱼内脏,取出不及巴掌大小的两份瓷瓶,倒出来往鱼身上刷了刷。处理好的鱼串在了削尖的树枝上,置于篝火之上缓缓转动。
他的手修长好看,动作不疾不徐,赏心悦目。
虞初念看着他垂眸烤鱼,不自觉地抿了抿唇,心中那股莫名的情愫,如同湖面的微风,轻轻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