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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清观前的空地上，临时搭建的演法台足有三丈高。
紫袍老道踩着八卦步登台，手中拂尘扫过供桌上的桃木剑、玉磬与丹炉。
台下数百道士齐声诵念道德经。
紫袍老道突然暴喝，声如洪钟。
“列位！”
“今日佛道论法，非为争高下，乃为正视听！”
“道家三清开天辟地，一气化万物！佛陀不过西夷胡僧，凭何与我华夏道统并肩？”
台下百姓轰然叫好，卖炊饼的老汉举着木槌高喊。
“就是！咱老祖宗拜的都是老君爷！”
唐玄奘踏着台阶稳步登台。
袈裟上的金线在日光下流转，宛如裹着层佛光。
他抬手轻挥，喧嚣声竟如潮水般退去。
“道长谬矣。佛道虽名殊，实则同归。”
“道德经云道生一，一生二，此乃万物起源。”
“佛法讲因缘和合，亦是世间万象之理。”
紫袍老道：“放屁！我道门炼丹可延年益寿，画符能驱邪避凶！”
“你们和尚只会敲木鱼，念几句空话，能有何用？”
程小虎在台扯了扯江辰的衣袖，压低声音道。
“要我说，首接冲上去把这台子掀了，省得听他们瞎掰！”
江辰：“别急，这是信仰之争，拳头解决不了问题。”
紫袍老道抚须冷笑：“佛门修来世，画饼充饥！”
“人生苦短，我道门首指本心。”
“以符箓通天地，借丹药续阳寿，当下便可得逍遥！”
“君不见彭祖八百岁，赤松子踏云霞？”
“修那虚无缥缈的来世，不过是让世人甘受现世苦难！”
唐玄奘双手合十：“道长言差矣。佛说因果循环，今生行善，来世得报，并非空谈。”
“世人若能放下贪嗔痴，即便无来世福报，现世亦能得内心安宁。”
“再者，道讲无为而治，佛倡诸恶莫作，皆是教人向善，又何来高下之分？”
云层之上，五方揭谛与西值功曹早己吵作一团。
金头揭谛挥着降魔杵：“我佛慈悲，度化万千，岂是旁门可比？”
时值功曹冷笑：“道乃天地本源！三清开天辟地时，佛门还不知在何处！”
五方揭谛中赤身揭谛猛地跺脚，云层震颤间落下零星闪电。
“休要狡辩！当年如来佛祖一掌镇压孙悟空，何等威能！”
日值功曹嗤笑：“那猴子不过是偷吃老君仙丹，若真动真格，三清随便出手便能教他形神俱灭！”
两方争得面红耳赤，云层翻涌如沸水。
这场辩论如拉锯战，坚持了一天一夜。
当晨雾再度漫上三清观飞檐时，台下只剩道士们东倒西歪。
连吆喝瓜子的小贩都收了摊。
唯有演法台上，紫袍老道与唐玄奘仍对峙如两尊石像。
老道头顶指尖掐着剑诀纹丝不动。
唐僧低诵的佛号。
“这俩祖宗是铁打的？”程小虎踹开脚边的酒葫芦，帆布搭成的临时帐篷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望着台上剪影，嘟囔道：“再耗下去，咱们都得饿死在这儿！”
江辰枕着刀柄，目光穿透云层，盯着若隐若现的雷光。
“快了。上面不会让事情再这么发展下去了，总得有人下来收场。”
程小虎翻身坐起。
“又是上面！”
“你到底说的哪路神仙？玉帝还是如来？再打哑谜，信不信我...”
江辰摸了摸腰间酒囊，冲程小虎扬了扬下巴。
“瞧见街角那红纱灯笼没？水盆羊肉店，我们吃点热乎的。”
程小虎登时把追问的话咽回肚子。
三步并作两步冲向羊肉店。
腰带扣上的铜铃随着跑动叮当作响。
不出盏茶工夫，他拽着三个小厮，每人怀里都抱着青瓷食盒。
最前头的小厮掀开盒盖，乳白的羊汤蒸腾着热气。
大块羊肉酥烂入味，撒着的葱花和香菜碎绿得喜人。
另一个小厮捧着陶盘，五个火晶柿子摆得齐齐整整。
果皮薄如蝉翼，橙红的果肉在月光下晃得人嗓子眼发紧。
程小虎扯下腰间酒葫芦。
“快快快！”
“再晚汤就凉了！”江辰抄起木勺先给自己盛了一碗。
羊汤入口的瞬间，眼睛猛地一亮。
汤里竟煨了花椒与草果，辛辣混着肉香在舌尖炸开，下肚后整个人都暖烘烘的。
他撕下条羊腿肉塞进嘴里，肉质细嫩得能抿化。
程小虎啃着羊骨，油汤流到下巴，也浑然不觉。
“娘的，比御膳房做得还地道！”
两人你一碗我一碟，吃得满头大汗。
连酒葫芦都在两人之间来回传递，不多时便见了底。
旁边值岗的官军早己看得喉头滚动。
其中一个壮硕的兵士猛地一拍大腿。
“娘的！老子也饿了！”
说着就冲羊肉店伙计招手。
“来三碗汤！要双份肉！”
其他兵士纷纷响应，连歪在墙角打盹的道士都挣扎着起身。
“给贫道来碗素的...再添俩火烧！”
羊肉店的伙计笑得见牙不见眼，抱着账本一路小跑。
“好嘞！水盆羊肉十碗！火晶柿子五盘！”
这法台下，蒸腾的热气混着酒香，将剑拔弩张的气氛冲淡了不少。
江辰望着台上仍在对峙的两人，又舀了勺滚烫的羊汤。
江辰喝下一口羊汤后，冲台上扬声喊道。
“二位道长圣僧，这羊肉汤炖得烂熟，喝一碗暖暖肠胃再辩不迟！”
回应他的只有唐玄奘低诵的佛号，和老道指尖若隐若现的剑诀青光。
程小虎啃着羊骨头含糊不清道。
“别白费力气了，这俩比石头还倔！”
江辰翻了个白眼，捞起碗里最后一块羊肉塞进嘴里。
月至中天时，云层突然裂开金缝。
紫袍老道周身道韵骤然凝滞，而唐玄奘头顶浮现出三丈佛光。
佛音如洪钟，震得台下众人纷纷跪拜。
“道生阴阳，佛渡众生，本无高下。”
“然玄奘身负取经重任，关乎东土万千生灵，此辩当以佛门胜。”
紫袍老道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晃了晃便向后栽倒。
几个小道士惊呼着冲上台，七手八脚将他抬下。
唐玄奘望着云层中金光渐散，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出话来。
他转身下台，感觉眼前一黑，就差点晕倒。
“圣僧！” 程小虎慌忙丢掉手里的羊骨头。
冲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唐玄奘。
唐僧的手掌按在他肩甲上。
程小虎从怀里掏出个油饼，硬塞进唐僧手里：“快吃！再不吃真要圆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