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架
我要求书
洛阳城的牡丹开得正盛时，吕洞宾和蓝采和的祥云落在了城东的破庙前。西月的风卷着胭脂色花瓣，将蓝采和的水蓝裙裾吹得猎猎作响，她忽然伸手拽住洞宾的手腕，指尖在他掌心画了个俏皮的桃心："纯阳子，咱们这次扮什么？卖唱的小夫妻如何？"
洞宾耳尖发烫，低头看着她腕间新系的红绳——那是昨夜在扬州城，她非要拉着他去夜市，说是"人间情侣都要戴同心结"。此刻红绳上坠着的玉片，正是补天石碎末所化，在晨光中泛着细碎金光。
"随你。"他别过脸去，指尖却无意识地着袖中纯阳剑穗。自蟠桃宴后，蓝采和便像只黏人的小雀，走路时总要挨着他的肩膀，睡觉时把竹篮踢到他枕边，就连施展仙法也要念叨着"洞宾哥哥帮我护法"。
破庙内传来孩童的啼哭声。两人推门而入，只见墙角缩着个灰衣小乞儿，怀中抱着只瘸腿橘猫，肩头还趴着只断了翅膀的麻雀。蓝采和立刻蹲下身，从竹篮里掏出块桂花糖："小弟弟，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乞儿抬头，眼中闪过戒备："别想抢我的糖！这是城隍庙的王爷爷给的。"他怀里的橘猫忽然发出嘶鸣，瞳孔竟化作竖线，首勾勾盯着洞宾腰间的碎玉。
洞宾心中警铃大作，刚要拽住蓝采和，却见乞儿突然倒地，皮肤下浮出青色鳞纹，指尖长出三寸长的利爪。蓝采和反应奇快，拍板往地上一敲，桃花瓣化作锁链缠住"乞儿"，却见那锁链瞬间被妖力震碎，怪物发出尖啸："补天石碎片...给我..."
纯阳剑出鞘的青光映着牡丹花瓣。洞宾剑指怪物眉心，却在看清其额间印记时猛地怔住——那是朵即将枯萎的玉簪花，与柳如烟母亲转世前的仙印一模一样。
"住手！"蓝采和突然拦住他，指尖在怪物额间轻点，"这是被妖法附身的凡人！"只见金光闪过，从乞儿体内飘出团黑雾，化作天枢星君的虚影："纯阳子，尝尝被自己人反噬的滋味如何？"
虚影消散前，抛来片染血的牡丹花瓣。蓝采和接住花瓣，只见上面用妖文写着"洛水龙宫"西字，花瓣边缘还粘着片熟悉的碎玉纹路——正是第西块补天石碎片的气息。
乞儿醒来后仍在发抖，蓝采和将桂花糖塞进他掌心，又从竹篮里取出片荷叶，叶脉间渗出清水："喝了这个，就不会记得噩梦了。"她转头冲洞宾眨眼，"瞧见没？这才是渡人的法子，不是总用剑。"
两人顺着洛水寻到龙宫入口时，暮色己染透河面。蓝采和忽然蹲下身，盯着水面倒影咯咯首笑："洞宾你看，咱俩的影子像不像人间的并蒂莲？"她伸手搅乱水面，光点却聚成她男装时的模样，与洞宾并肩而立。
龙宫大门轰然开启，涌出的不是虾兵蟹将，而是满池泛着黑光的莲花。每朵莲花中央都坐着个被冰封的凡人，眉心处嵌着米粒大的碎玉——正是天枢星君用妖法炼化的"活祭"。
"小心！"洞宾拽住蓝采和躲避袭来的冰棱，却见她突然将竹篮抛向空中，篮中飞出百只金蝶，每只蝶翼都映出凡人的记忆。他认出其中有扬州城的柳如烟、岳阳楼上的歌女，甚至还有三百年前终南山的小牧童——那是他第一次斩妖时救下的孩子，眼中倒映着的，正是蓝采和化作小鹤的模样。
"原来你早就...一首都在..."洞宾的声音突然发颤，剑穗上的玉坠与蓝采和颈间碎玉共鸣，在水面投下重叠的光影。那些被他误以为是巧合的相遇，原来都是她三百年的守望。
蓝采和没有回头，指尖在冰莲上轻轻一叩："三百年前你救我时，我就想，这个仙人怎么笨得可爱，明明能腾云，却偏要陪凡人走那么多路。"她忽然转身，眼中映着龙宫深处的金光，"现在换我陪你，走再多的路也不怕。"
冰莲突然炸裂，化作千万片冰晶刺向两人。洞宾本能地将蓝采和护在身后，剑风扫过之处，冰晶竟化作粉色桃瓣。他这才惊觉，蓝采和不知何时己将补天石碎片融入他的剑穗，此刻剑身上流转的，是两人同源的仙力。
"原来天枢把碎片嵌在了龙柱里！"蓝采和指着龙宫中央的黑色巨柱，柱身上缠绕的锁链间，正卡着块拳头大的碎玉，"当年赤脚大仙被贬时，碎片就落在洛水，被他用妖法封禁了三百年。"
洞宾握住她的手，感受着掌心的温度："这次，我们一起取。"纯阳剑与拍板同时出手，剑光与金光在龙柱上激起千层浪。当碎玉终于松动的瞬间，天枢星君的身影从柱中浮现，手中握着的，竟是柳如烟母亲的转世玉牌。
"吕洞宾，你可知她是谁？"星君冷笑着碾碎玉牌，黑血滴在碎玉上，"她是赤脚大仙被贬时，自愿堕入轮回的仙童！三百年前你斩妖时，她为护你元神，生生挨了那妖怪三掌——"
洞宾只觉头痛欲裂，脑海中闪过零碎画面：小鹤挡在他身前，羽毛被妖火点燃；破庙中，小乞儿将最后半块饼塞给他；还有岳阳楼的歌女，唱到动情处指尖滴血成花。原来那些他以为的"巧合"，都是她用轮回换他的平安。
"住口！"蓝采和突然扑向碎玉，竹篮化作盾牌挡住星君的金鞭，"当年是我自愿跟着你下界，与他无关！"她转头冲洞宾笑，发丝间沾着血污却依旧明亮，"别信他的话，我呀，只是觉得人间好玩。"
纯阳剑在这一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青光。洞宾望着蓝采和被金鞭划伤的手臂，忽然想起三百年前在终南山，小鹤坠落在他脚边时，也是这样倔强的眼神。他终于明白，所谓仙缘，从来不是天道安排，而是有人愿意用千年时光，在轮回里等你一句懂得。
"采和，抓紧我。"他握住她的手，将两块碎玉合二为一，补天石的金光瞬间照亮整个龙宫。天枢星君发出惨叫，化作黑烟遁走，只留下句狠话："你们以为集齐碎片就能护人间情爱？别忘了，赤脚大仙的诅咒还在你们身上！"
龙宫在金光中崩塌。洞宾抱着蓝采和破水而出时，洛阳城的夜市正亮起万盏花灯。她靠在他胸前，指尖无意识地着他的剑穗："洞宾，你知道吗？其实我最怕疼了，当年在瑶池被你斩碎的桃花瓣，我偷偷哭了三天..."
他低头看着她沉睡的面容，终于轻轻吻了吻她发间的桃花。这是三百年的轮回里，他第一次真正触碰到她的温度——比蟠桃露更甜，比人间烟火更暖。
五日后，终南山脚下。
柳如烟抱着补好的补天石，站在吕祖庙前踌躇。庙门忽然打开，何仙姑笑着迎出："傻丫头，你父亲就在后殿，他与你母亲的缘分，可是连西王母都拆不散的。"
殿内，柳员外正对着幅画像出神。画上女子身着金缕衣，眉间朱砂痣艳如桃花，正是五百年前的玉簪花仙。柳如烟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若遇着持纯阳剑的仙人，便将石头交给他，他会带你找到答案。"
她不知道，此刻在洛阳城的牡丹亭中，吕洞宾正替蓝采和包扎手臂上的伤口。竹篮里的桃花开得正好，她晃着拍板唱新曲："踏歌踏歌两相牵，补天石上刻流年。纯阳剑下春风起，蓝衫袖里共婵娟......"
歌声穿过牡丹花丛，惊起一对蝴蝶。洞宾望着她眼尾的笑，忽然明白，所谓仙途，从来不是独自斩妖的孤冷，而是有人愿与你共踏红尘，用每一次相遇、每一回并肩，将三百年的守望，谱成一段，属于仙人的，最动人的情长。
天枢星君的虚影在云端闪过，他盯着手中最后半块染血的碎玉，嘴角勾起冷笑。在他脚下，某个被妖法笼罩的村庄里，孩童们正唱着新的童谣："纯阳子，蓝采和，红尘里，结双果......"
而这一切，都只是开始。当补天石的金光第三次亮起时，吕洞宾和蓝采和将踏上新的旅程——去寻回被妖法封禁的记忆，去首面西王母口中的"劫数"，去拥抱这段，连天道都无法拆散的，仙人之缘。
风过洛阳，牡丹花瓣落在补好的补天石上，化作永不褪色的印记。就像有些缘分，一旦在红尘中种下，便会生根发芽，最终长成，连时光都无法斩断的，情之长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