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冉轻咬唇瓣,踩着脚下一片枯黄的树叶,“你又没说.......”
“我没说你就不能主动抱抱我吗?姜冉,我该拿你怎么办?”陈升叹息着把她拥进怀里。
秋风萧瑟,枫叶打着旋儿往下落,凉意顺着袖口往里钻,可相贴的胸膛正腾起灼人的温度。
姜冉个子只到他的胸口处,她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松木和微微苦涩的烟草味。
她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他,吸了吸鼻子,闷声冒了句:“陈升,你好臭。”
他轻笑一声,吻了吻她的发顶:“对不起,以后我不抽烟了。”
所有悲伤郁结的情绪和连日的疲惫在抱住她的这一刻渐渐变得熨帖。
姜冉在楼下买了束鲜花跟陈升一起上楼。
病房里,陈母刚刚清醒,陈升牵着姜冉走进来。
陈母在看清眼前女孩的那一刻,神情激动,她努力坐起来,眼泪扑簌簌滚落。
“小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阿姨,我回来看看您。”姜冉把花放在她的床头,上前握住她的手。
陈母没了往日的朝气,鬓角满是白发,眉眼间是被悲伤碾过的纹路,手指骨节明显,应该是这段时间因为陈父的离开瘦了一大圈。
“你这孩子,你这些年跑哪儿去了,你叔叔也托人找你,一首找不到......”
姜冉嗓子哽咽了一下,“阿姨,我去国外读书了,现在毕业就回来了。”
“你这些年在外面肯定吃了不少苦。你这孩子,你当时怀孕,也不告诉我们......”
护士声音打断两个感性的女人,该输液了。
陈母一手输液,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姜冉的手,生怕她跑了。
刚才的话题被截断,谁也没有再继续。
姜冉来了,陈母不再犯病,她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提到陈父,不再疯疯癫癫地胡言乱语,只静静盯着空虚的某处,眼底是化不开的哀痛和思念。
姜冉给她削苹果,给她讲自己留学的事儿,讲自己的工作,转移她的注意力。
两日后,陈母就出院了,医生说没必要在医院住着,回家开开心心的就好。
陈升带她回了自己的住处帝景尊邸。
如今真要把她一个人丢在老房子里,估计要整日睹物思人,以泪洗面了。
安置好陈母,姜冉打算去自己预定好的酒店,陈升拉住她:
“你这么没良心,我妈以前对你多好,现在不能多陪陪她吗?”
“我明天再过来陪也一样的。”
陈升倚在大门上,完全没有放她出去的意思:
“万一这老太太晚上再闹怎么办?现在看来只有你能镇住她了。”
“她是你妈,又不是妖,我也不是锁妖塔,我镇她干嘛。”
“你是她儿媳妇啊。”
姜冉蹙起眉头:“你别乱说!我过来看阿姨是因为他们从前对我的好对我的情分,跟你没关系。”
陈升挑眉睨她一眼:“那我们什么关系?”
她想了想,“朋友关系。”
“朋友会牵手接吻吗?”
两人正对峙,陈母从房间走出来,“小冉,你要去哪里?”
“阿姨,您早点休息,我去酒店住了,明早再过来看您。”
陈母捂着胸口,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你果真要走,这么不愿意陪我吗?
你叔叔去世,我就这么个冰块一样的儿子,天天冷冰冰的。
好不容易你回来,有个暖心的闺女能在身边,都不愿意多陪陪我。
这冰屋我也不愿意住了,我回老房子找你叔叔去。”
姜冉连忙丢下手袋去扶她:“阿姨,阿姨,我陪您,我今晚不走了行吗?”
陈升掀眸看向他妈,老太太挺会演。
柔和灯光落在深冷色调的沙发上,茶几前两个人席地而坐正下着五子棋。
“小冉,阿姨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毁一步棋。”陈母笑盈盈道,满脸都是胜券在握的喜悦。
姜冉端详半天,仍旧看不出她即将赢在哪里。
陈升端一盘刚切好的水果放在棋盘旁边,有点抱打不平,
“妈,你这可不公平啊,你这棋艺这么好,欺负一个小蠢货不合适吧?”
姜冉抬头,秀眉紧锁:“你说谁是小蠢货?”
陈升哂笑一声靠在沙发上,长腿交叠,语气散漫:“你求我一下,我帮你扳回一局怎么样?”
“不需要!”
她手里执一枚黑子,看准一个点,正想放下去,身后传来男人“啧”地一声,她又犹豫了,没放。
想了想,换个地方,正准备落子,身后又是啧地一声。
陈升实在看不下去,倾身向前,手心包裹着她的手背,引领她将那枚黑子放在了一个可以挽救惨败境况的地方。
他掌心微凉,许是因为刚才洗水果的缘故,但喷洒在姜冉耳边的气息却是温热的。
她心里一紧,耳尖微微红了,忙跟他拉开点距离。
“小子,你玩得过你妈我吗?我的棋艺可是你爸教的,他参加过多少届比赛了,回回都能拿个奖。”
陈母虽然心里难受,至少己经可以坦然提起陈父,这是个好事。
很多时候,闭口不提才说明没有释然,无法接受现实;能侃侃而谈的说明己经把自己劝好了。
陈升勾起唇角,拖着腔调:“行,你老公最厉害行了吧。”
“那当然,我跟你们说啊,你爸当年参加五子棋比赛的时候.......”
仿佛打开了闸口,她滔滔不绝地讲起陈父当年的故事,满眼都是对自己丈夫的欣赏和崇拜。
姜冉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陈升时不时漫不经心地叉起一块蜜瓜递到她嘴巴前,她不张口他手便在那儿僵着。
姜冉无法,只能张嘴衔住,蜜瓜很甜,腻得嗓子有点痒。
晚上姜冉陪陈母一起睡,天南海北地聊。
陈母在这儿待了几天,便嚷着要回自己家去住。
她的小姐妹给她打电话,邀请她去参加广场舞比赛,实则想让她开心开心。
陈升和姜冉送她回去,小区里遇到熟人,对方问陈母:
“哟,这是你未过门的儿媳妇吧?”
陈母连连笑着说是的,俩孩子谈好多年了。
姜冉微微脸红没说话,她并不想当众驳了陈母的面子。
陈升倒是一副自在散漫的表情,跟对方开玩笑:“阿姨,你提前准备好红包啊。”
对方拍了拍他肩膀,说媳妇这么漂亮真有福气。
老房子个把月没住人,推开门到处都落着一层浮灰。
沙发还是那个沙发,仍有一份旧报纸放在旁边的角几上,只是看报纸的人己经不在了。
陈母到底还是回忆涌上心头,眼眶泛酸,她用手背擦了擦,“先收拾下吧。”
当晚,陈升和姜冉住在家里陪她。
姜冉是第一次到陈升从小住的房间参观,里面的家具都是木质的。
“你是第一个除了我亲戚家人之外进我房间的女人。”
姜冉随手拿起书架上的一本书,“张云溪难道没来过吗?她不是跟你青梅竹马吗?”
陈升一噎,轻轻带上门,从背后抱住她:
“没有,也不是青梅竹马。要是有时光机,我真想穿到二十年前把你偷过来当我的青梅。”
“离我远点。”她推开他,认真端详这间卧室。
书架上放着很多漫画、地理类和历史类的书籍,是大部分男孩子都偏爱的类型。
书架最顶上是陈升从小参加各类比赛的一些奖杯以及一个略微泛黄的地球仪。
跟书架相对着的是一个带玻璃窗的斗柜,整整五层。
里面放着各类玩具,变形金刚还有典藏版的奥特曼。
他奖状比一本书还厚,作文比赛、口语比赛、游泳比赛、钢琴比赛.......
五花八门的奖状被陈母用一个很大的本子,放进透明夹层里,收藏起来。
一看就是个从小被爱围绕,家境优渥、优秀瞩目的孩子。
姜冉上初中的时候,乡镇学校里面有图书室,听说有不少人捐书过来,可图书室那扇大门永远是锁着的。
她想看课外书只能攒钱自己买或者借别人的。
姜冉的奖状曾经贴在家里泛黄的墙上,有一次,一伙凶神恶煞的人闯进她家里,说是她爸欠了他们钱。
奶奶拿不出钱,那伙人就拿着棍子把家里砸个稀巴烂,她的奖状也都被从墙上扒下来撕碎。
后来是村长报警,那伙人见他们家里老的老,幼的幼,其中还有个得癫痫的,实在拿不出钱来,才离开。
不多,十万块钱,但足以压垮一个没有健康劳动力的农村家庭。
后来这钱在姜冉辍学一年后都彻底还完了。
没有人知道她那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没日没夜的想着怎么赚钱,没命地打工。
她很庆幸自己没有在这样的苦难境地中成为一个坏女孩,走些歪门邪道。
一个拥有漂亮脸蛋的女生想赚钱是很容易的,但她没有选择那些不费力的路,而是在绝境中凭借顽强意志自我学习,自我成长,自我蜕变。
说实话,她真的很羡慕陈升这样的贵公子,甚至有点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