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在头顶流转着碎金般的光,江莱的指尖还残存着蒋临掌心的温度。
当最后一串音符消散在宴会厅时,她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
"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了。"江莱抿唇道。
蒋临立刻松开她的腰,西装袖口蹭过她的后背皮肤:"我送你。"
"不必麻烦。"陈砚秋的声音从舞池边缘横插进来。
他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三步之外,黑色衬衫领口微敞,下巴那道新鲜的疤痕在灯光下泛着暗红,"刚好顺路。"
两道目光同时落在江莱脸上。
江莱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堆炙烤一样。
沉默了一会,她歉意地对着蒋临说:"感谢蒋先生的好意,学长刚好跟我同路,他送我回去就行。"
蒋临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瞬,指节在西装裤缝轻轻叩了两下,最终他只是颔首道:"路上小心。"
车载香薰是熟悉的雪松味,混着陈砚秋身上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息。
后视镜里,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凸起,像是要把真皮包裹的方向盘捏出指痕。
"你..."
"最近..."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空气凝固了几秒,只剩下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嗡鸣,江莱的指尖无意识地着安全带边缘。
轮胎碾过减速带的震动中,江莱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那道新鲜的疤痕跟着轻轻颤动,在颈侧投下一小片阴影。
"你下巴怎么了?"话出口她才惊觉逾越。
陈砚秋的指腹擦过伤疤,:"不小心弄到..."他说得轻描淡写,方向盘却猛地打了个急转,避开突然窜出的外卖摩托,"你呢?什么时候和蒋临..."
"不是你想的那样!"话赶话地冲出口。江莱懊恼地咬住下唇,转头看向窗外飞逝的街灯。
车厢再次陷入沉默。陈砚秋打开了收音机,爵士乐慵懒的旋律填补了空白,却让未说出口的话显得更加沉重。
"我和蒋先生没有任何关系,这次舞会也是为了澄清之前的报道。"江莱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音乐盖过,她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解释。
陈砚秋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节奏与音乐完全不合拍:"我只是不想你受伤。"
"我知道。"江莱的指甲陷入掌心。
等红灯时,陈砚秋突然伸手打开储物格。
叮叮当当的响动里,滚出来七八个薄荷糖铁盒,还有只毛线织的三七外型的猫玩偶——是江莱去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陈砚秋拿出一颗薄荷糖含在口中,询问江莱要不要。
江莱没回答,视线停留在那只猫玩偶上。
"你一首留着?"她捏着玩偶的胡须,声音发涩。
"嗯"他指尖在换挡杆上敲出凌乱的节奏。
交通灯由红转绿,引擎轰鸣声盖过了接下来的沉默。
转眼就到公寓楼下。
江莱数着电梯楼层显示屏跳动的数字,听见身后陈砚秋的呼吸声比平时粗重。
当"叮"的提示音响起时,她几乎是逃也似地跨出电梯。
"三七..."
"明天再..."
又是同时开口。
陈砚秋单手撑住正在闭合的电梯门,另一只手拎着西装外套,领带不知何时扯松了,露出的锁骨。
“我去把三七抱过来。”江莱慌乱得掏出钥匙。
"好,我在这里等你。"他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防盗门上。
江莱张了张嘴,最终沉默地开门。
玄关处,三七正端坐在布丁身上舔爪子,两只猫听见动静齐齐转头,金蓝异瞳与琥珀色圆眼在黑暗中幽幽发亮。
"小没良心的。"她蹲下身戳了戳三七的脑门,猫咪立刻翻身露出肚皮。
布丁趁机溜向食盆,尾巴扫倒了立在墙边的逗猫棒。
金属杆倒地声响起的同时,江莱感觉脚下一滑。
那只被咬得面目全非的老鼠玩具正好卡在她拖鞋底,世界突然颠倒过来。
砰!
江莱摔倒在地,吓得惊呼出声。
"江莱!"
陈砚秋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冲了进来,把她打横抱起。
江莱视野里是他紧绷的下颌线。
布丁受惊窜上猫爬架,又碰翻了顶层的小鱼干罐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让抱着江莱准备往沙发上放的陈砚秋踉跄了一下。
江莱感觉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时己经陷进柔软的靠垫里。陈砚秋的手肘撑在她耳侧,鼻尖距离她的唇只有半寸,温热的呼吸纠缠着薄荷糖的清凉。
"对不..."
"没关..."
同时开口的瞬间,他的唇擦过她的唇。像蝴蝶停驻花瓣那样轻,却让两人同时僵住。
江莱看见他瞳孔骤缩,喉结滚动,两人耳朵都泛起潮红。
三七突然从沙发背一跃而下,重重砸在陈砚秋后腰。
"唔!"
"啊!"
第二次碰撞比第一次更实。
陈砚秋的牙齿磕破她的下唇,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时,蒋美美的声音伴随着开门声劈进空气:"亲爱的,想我...了吗..."
时间仿佛被按下暂停键。
江莱的珍珠耳坠勾在陈砚秋袖扣上,他的领带缠着她一缕头发,三七正蹲在两人交叠的腿上舔爪子。
蒋美美举着手机的手僵在半空,补光灯在三人脸上打出惨白的光斑。
"打扰了!"她突然九十度鞠躬,手机"啪"地掉在地毯上,随即又马上捡起。
"我这就去楼下便利店买、买那个...买猫粮!"转身时马尾辫抽在门框上,发出响亮的"啪"声。
防盗门重新关上的刹那,陈砚秋几乎是弹射起身。
三七跳上茶几,歪着头打量人类涨红的脸。
江莱手忙脚乱地整理头发,发现珍珠耳坠不知何时掉在了他西装口袋里。
"脚肿了。"他突然单膝跪地,掌心托起她的脚踝。
陈砚秋起身去冰箱拿冰袋。
当冰袋贴上皮肤的瞬间,江莱瑟缩了一下。
陈砚秋的指腹有层薄茧,揉按处时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
"蒋临..."他忽然开口,棉签沾着碘伏在脚踝画圈,"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但这次是他帮我..."
“他是有目地的接近你!”棉签蓦地被陈砚秋折断在掌心。
“请你别这样说,他是美美的哥哥...”
江莱感觉脚踝上的手指骤然收紧,又触电般松开。陈砚秋站起身,阴影笼罩下来时,她看见他眼白布满血丝。
陈砚秋简单交代了注意事项便起身准备离开。
三七突然从一旁窜出来,身影如一道闪电,精准咬住了他的裤脚。
"喵——"三七拖长音调叫着,爪子死死勾住他的西装裤面料,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陈砚秋低头看着这个耍赖的小东西,嘴角不自觉抽动了一下。
他弯腰想把它抱起,三七却灵巧地躲开他的手,转而用脑袋蹭他的皮鞋,尾巴高高,尾尖勾出一个讨好的弧度。
"明早再来接你。"他叹了口气,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些。
就在他转动门把手的瞬间,门外传来一声细微的抽气声。陈砚秋眉头一皱,猛地拉开门。
"啊!"蒋美美一个踉跄,差点栽进玄关。
她手里还举着三盒包装鲜艳的套套,塑料袋上"24小时便利店"的logo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三人面面相觑,空气凝固了几秒。
"我、我只是..."蒋美美的视线在陈砚秋凌乱的领带和江莱红肿的嘴唇之间来回扫视,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那个...布丁的猫粮!对!我买了布丁最爱吃的三文鱼味!"
她手忙脚乱地从另一个袋子里掏出一包进口猫粮,包装袋上的日文标签显示这确实是高级货,售价不菲。
布丁闻到味道,立刻从沙发上跳下来,圆滚滚的身体蹭着蒋美美的小腿,发出急切的"喵呜"声。
陈砚秋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她手里的套套,又看了看猫粮。
"你在偷听。"这不是疑问句。
"绝对没有!"蒋美美把套套往身后一藏,声音陡然拔高,"我就是刚好路过!我家就在...呃..."她突然意识到这是江莱的公寓,舌头打了个结,"我是说...我东西落在这了!"
陈砚秋懒得拆穿她漏洞百出的谎言。他侧身让开通道:"照顾好江莱,她脚踝扭伤了。"
"啊?严不严重?"蒋美美立刻收起八卦的表情,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沙发前,"要不要叫医生?"
"冰敷就好。"陈砚秋打断她,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江莱的嘴唇——那里有个细小的伤口,是他刚才不小心咬破的。
一股燥热突然从耳根蔓延到脖颈,他迅速别开脸,"我先走了。"
三七见他要走,立刻又扑上去,这次首接抱住了他的小腿。
陈砚秋弯腰把它拎起来,三七在空中扭动着身体,爪子徒劳地抓挠着空气。
"别闹。"他低声训斥,却动作轻柔地把三七放回猫爬架上,"明天给你带金枪鱼罐头。"
三七不情不愿地"喵"了一声,尾巴甩得啪啪响。
布丁见状立刻凑过来,用脑袋顶了顶它的下巴,两只猫很快滚作一团。
防盗门"咔嗒"一声关上的瞬间,蒋美美立刻扑到江莱身边,眼睛亮得吓人:"快老实交代!你们刚才是不是...那个了?"她两根食指暧昧地对在一起,表情夸张地挤眉弄眼。
"哪个啊?"江莱一脸茫然,伸手想去够茶几上的冰袋,却因为动作太大扯到受伤的脚踝,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还装!"蒋美美眼疾手快地抢过冰袋,不由分说地按在她肿得像小馒头的脚踝上。
"陈砚秋的嘴唇都破了!你们该不会..."她突然瞪圆了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该不会玩什么'医生强制爱'的戏码吧?天呐,没想到陈医生表面禁欲系,私下这么野!"
"美美!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江莱抄起沙发上的天鹅绒抱枕砸过去,耳尖却不受控制地红得滴血,"就是...我不小心摔倒了,然后..."
"然后摔到嘴对嘴?"蒋美美夸张地捂住胸口,"这是什么偶像剧桥段!"
布丁似乎感受到气氛的变化,跳上沙发挤进两人之间,用圆滚滚的身体蹭她们。
三七则蹲在猫爬架顶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个人类,眼神里充满猫科动物特有的鄙夷。
"真的只是意外。"江莱揉了揉布丁的脑袋,橘猫立刻发出满足的呼噜声,"他帮我检查脚伤的时候,三七突然跳上来..."
"然后你们就天雷勾动地火?"蒋美美不知从哪摸出一包薯片,咔嚓咔嚓地嚼起来。
"我就说陈砚秋看你的眼神不对劲!上次他给你送猫的时候我就发现了,那眼神跟要吃了你似的..."
她神秘兮兮地凑近,"说真的,你们接吻时什么感觉?他技术怎么样?"
江莱抓起另一个抱枕捂住脸:"你能不能闭嘴?"
"不能!"蒋美美一把掀开抱枕,笑容灿烂。
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云层遮住,房间暗了下来。
三七不知何时己经蜷在江莱腿上睡着了,毛茸茸的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蒋美美站起身,"不管你信不信,陈砚秋一定对你有意思。"她冲江莱眨眨了眼。
她走向浴室,又回头补充道:"对了,你脚踝最好冰敷二十分钟,然后热敷。这可是陈医生刚才特意嘱咐我的。"
她故意把"特意"两个字咬得极重,然后大笑着躲过江莱扔来的拖鞋。
月光静静地流淌在走廊里,照亮了对面门缝下漏出的一线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