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十年春,惊蛰。
京城南门的青石板上还凝着晨霜,运泔水的牛车吱呀呀碾过官道。十岁的小草蜷在空桶里,身上裹着偷来的粗布衣裳,发间插着根枯草——这是她观察三天才找到的最佳出逃方式。
"停!"
守门侍卫的枪杆突然横在车前。小草屏住呼吸,手指悄悄勾住藏在桶底的银簪。那簪尖淬了"三步倒",是昨晚从太医院顺来的。
"王哥,查什么呀?"车夫老赵赔着笑递上烟袋,"天天运馊水,能有啥..."
侍卫捂着鼻子挑开桶盖,正对上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小草适时露出个傻笑,嘴角还挂着亮晶晶的口水。
"晦气!"侍卫啐了一口,"宫里跑出来的小傻子?"
老赵连忙摆手:"是俺侄女,生来就缺魂少魄的..."
枪杆撤开的瞬间,小草在桶底轻巧地翻了个身。藏在稻草里的储物袋硌着腰,里面塞满了这半年从御膳房顺来的金丝蜜枣、茯苓糕,还有最重要的——那半块染血的北衙兵符。
官道旁的野梨树下,小草摊开偷来的《大周舆图》。
羊皮地图上,梁山只是潞州府旁不起眼的小墨点。但图侧批注却让她眼前一亮:"梁山多瘴气,时有山魈食人,商旅绕行。"——这不正是绝佳的根据地?
"小娃娃莫要去!"老赵追过来往她怀里塞了块黍面饼,"那山上的妖怪专吃女娃子!"
小草把饼子掰成两半,大的那块塞回老赵手里:"老伯,我比妖怪还凶呢。"说完蹦蹦跳跳上了官道,哼着婉妃生前教的小调。储物袋里,回春丹正散发着淡淡药香。
五百里路,她走了七天。白天用"神行丸"赶路,夜里就着月光研读《百草纲目》。沿途遇见流民就分些吃食,到山脚下时,身后己跟着十几个面黄肌瘦的孩童——都是父母死在去年雪灾里的孤儿。
"从今往后,"她站在卧虎石上宣布,小手一挥,储物袋里哗啦啦倒出金黄的灵米,"这里叫梁山寨!"
夏至的梁山己换了人间。
山顶破庙的断壁残垣被改造成"忠义堂",西十九间竹楼依山而建。最初跟随的孩童成了小头目,各自带着收留的流民开垦梯田。小草从空间取出的"金穗稻"长势惊人,种下去三天发芽,半月抽穗,如今第一批粮食己经堆满新盖的谷仓。
"报——!"放哨的二狗子滚进大堂,"山下来了个商队,押车的像是官兵!"
小草正用"净水符"给患痢疾的流民治病,闻言眼睛一亮。她三天前就探查到,这支打着"潞州盐引"旗号的车队,实则是户部侍郎的私盐,领头的黑脸大汉——正是当年带兵查抄婉妃母家的禁军教头徐莽!
"二狗,带人把东边的陷马坑揭开。"
"三丫,准备藤网和石灰粉。"
"其他人继续晒药材,就当没看见。"
她解下腰间玉佩——那是用最后半粒回春丹跟山脚猎户换的,此刻正散发着莹润的光。玉佩背面刻着"北衙"二字,是时候试试这半块兵符的威力了。
未时三刻,山谷里响起杀猪般的惨叫。
二十辆盐车全陷进了伪装过的沼泽,那些耀武扬威的官兵被藤网兜头罩住。徐莽在网中挣扎,脸上的刀疤涨得通红:"哪来的山匪!知道这是谁家的货吗?"
树丛里突然飞出颗野果,精准砸在他门牙上。小草踩着树枝现身,手里把玩着柄薄如蝉翼的小刀——正是徐莽当年"不慎"遗落在婉妃寝宫的凶器。
"徐教头,"她学着太监的尖细嗓音,"还认得冷宫里的小杂种吗?"
徐莽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当然记得这把大食贡刀,更记得那个雪夜...婉妃被逼自尽前,曾用这把刀抵着喉咙说:"我女儿会来找你们的..."
"妖...妖怪!"看着踏空而下的身影,这个杀人如麻的汉子竟尿了裤子。
小草轻巧地落在他背上,刀尖挑开衣领。徐莽后颈处,赫然纹着个黑蝎图案——这是北衙禁军的暗记!她摸出兵符按上去,蝎尾突然渗出鲜血,在空中凝成半幅地图。
"果然..."小草眯起眼睛。地图指向皇宫某处密室,看来另外半块兵符就在那里。不过眼下,这批私盐才是真正的宝藏。
"大当家!"二狗子兴奋地跑来,"车里全是上好的青盐,还有这个——"他捧着个雕花铁盒,"藏在车底板下的!"
小草撬开铁锁,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本账册。翻开第一页,赫然记载着:"永和元年冬,北疆军饷截留白银二十万两,分润如下:皇后兄长孙..."
山风突然变得凛冽。她合上册子,望向京城方向。原来当年婉妃母家获罪的真相,就藏在这肮脏的利益链条里。
"传令,"她清脆的童音在山谷回荡,"今日起梁山竖旗,不劫贫苦,专诛贪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