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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明过来，躬腰示意煊贵妃出殿。
没办法，煊贵妃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御书房。
到了殿门口，正好碰上德义领着纳兰入宫。
迎面相遇时，煊贵妃被纳兰的青春美貌震惊了，目光禁不住留在了纳兰的脸上，久久无法移开，眼神复杂的兼陈五味。
纳兰浑然不觉，自顾自开心地跟着德义进了御书房。
看着按照草原礼节行礼的纳兰，离皇珅愣住了。
那张带着草原少女特有英气的面庞，在阳光下透出淡淡的光泽，眼神清澈透亮，仿佛草原上的晨露，透着灵动和纯粹。
当年梦娜王妃也是这般朝气明艳，好像是草原上初升的太阳。
“梦娜，是你回来了吗？你终究还是舍不得朕！”
离皇珅心头一热，竟一时忘了开口。
纳兰也怔住了。眼前的男人，气度不凡，眉宇间透着王者的傲气，容貌如雕刻般俊美。纳兰原本紧绷的神经，不知为何悄然放松了几分。
西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离皇珅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故作轻松地问：“怎么，朕脸上有草原还是牛羊？”
纳兰一下子回过神来，脸颊泛起红晕，忙行礼：“纳兰失礼了，陛下不要见怪。只是陛下的威严实在是……天下无双。”
离皇珅嘴角微微上扬：草原少女的眼神，如此坦然毫无畏惧，完全不同于那些畏首畏尾的朝臣和贵妃。
“你是蒙娜的侄女？”
“是，纳兰的阿爷是蒙奈可汗。”
“确实有几分像蒙娜。”离皇珅低声喃喃，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
“蒙娜阿孃名贯草原。” 纳兰不卑不亢，清亮的眼神一如既往。
离皇珅忽然有些失神，心底竟升起一种久违的亲近感。
“是啊，蒙娜是个好王妃！”离皇珅无限感慨地说。
他上下再次打量纳兰：“既然是蒙娜的侄女、大乌的公主，为何没有牒书，还一个人独闯我离皇宫？”
纳兰：“比不得蒙娜阿孃是草原明珠，纳兰是被大汗赶出来的，只能一人行走天涯。”
“你倒是毫不隐讳。”
“陛下面前，不敢欺瞒，也没有必要欺瞒。纳兰没有做错什么，任凭何等惩罚，纳兰还是纳兰。”
看着坦诚的纳兰，离皇珅心中有了几分好感。
“纳兰此行求见朕所为何求？”
“想长长见识！纳兰一出生就在草原，只见过王庭，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既然被赶了出来，大汗也没有真心想让纳兰去死，自然要趁机看看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不会像你想象的那么美好。”
“也未必会有想象的那么糟。”
“你不怕会有什么凶险？”
“还能凶险的过草原？反正纳兰一出生就是不祥之身，整个草原都容不下我。”
这下轮到离皇珅无语了，没想到这个纳兰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的境遇。
纳兰的话，让离皇珅不禁想起自己当年为人质和遭排挤的遭遇，顿生了恻隐之心。
思忖了一会儿，离皇珅决定留下纳兰，让德义带她去见南陵皇后。
纳兰拒绝了坐轿，执意步行。
鹿皮靴踏在汉白玉阶上发出轻响，惊飞了檐下的铜铃鸟。
仰头望去，金漆雕龙的梁枋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她不得不眯起眼睛——草原上的穹庐永远不会这样压迫视线。
一路上东张西望，眼中满是好奇。
宫殿雕梁画栋，廊柱涂金，处处透着奢华与威严，让她隐隐有些拘束。
到了南陵宫，纳兰抬头望向宫匾，轻声念道：“南陵宫……”
德义解释：“娘娘的寝宫都以封号命名。皇后是南陵公主，所以宫殿名为南陵宫。刚才遇到的煊贵妃，她的寝宫是云煊宫。”
纳兰皱眉：“煊贵妃封号是煊，为什么叫云煊宫？”
德义淡淡一笑：“以后公主自会明白。”
得了禀告，南陵皇后宣纳兰进宫。
纳兰进宫后，但见一个华丽的背影，面窗而立。
“你就是纳兰公主？”
南陵回过头来，纳兰见到一张高贵的面庞，和满头华贵的首饰。
在南陵脸上可以找到所有和皇后相称的气质：高贵、雍容，冷傲，唯独没有她想象中的幸福神情，反倒目光中透着一丝落寞。
这种感觉让纳兰很不自在，她把头低了下去。
南陵缓步走来，到了近前，上下仔细打量纳兰，然后问道：“你孤身闯入皇宫，不怕被当作细作，打入天牢吗？”南陵皇后的声音冷若冰霜，目光透着审视。
纳兰：“如果皇后娘娘真觉得我是奸细，大可现在就把我关起来。草原人有罪敢当，无罪不认。”
她眼神亮得像一把刀。
芍药厉声喝道：“大胆！皇后娘娘面前，胆敢自称‘我’？还不跪下！”
纳兰一仰头，身上的银铃清脆一响：“不称‘我’，那该称什么？我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跪下？”
南陵抬手止住芍药，指尖的鎏金护甲在光下微微一闪。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初入离宫时，也曾因不肯对太后行大礼而被嬷嬷责罚。那时她咬牙忍了，可心底烧着的那团火，和眼前这女孩眼中的倔强如出一辙。
“算了。”南陵的声音忽然软了几分，“她是个番邦的公主，不懂大离的礼节。来到我离皇宫就是客人，不必拘礼。”
“谢皇后娘娘。” 纳兰随即瞪了芍药一眼。
南陵高冷地：“纳兰，本宫不处罚你，不等于你没有做错事情。这次本宫赦免了你，下一次就未必了。本宫念你是客人，未必其他人会如本宫一般想法。既然你诚心进我大离皇宫，先学些规矩，才好在皇宫中生存。”
说着，南陵招呼另外一个贴身侍女合欢，带纳兰出去走走，然后安排住处，三天之后开始教习。
“你们大离皇宫，每天都是这么过的吗？”离开南陵宫后，她忍不住问。
合欢瞥她一眼，：“这算什么？厉害的你还没见着呢。”
“那你们每天……怎么熬？”
“宫里的人都一样。”合欢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能熬就熬，熬不住的，就去那儿。”
她抬手一指，指向御花园尽头一角，一处被枝叶半掩的破旧殿宇。
“那是哪里？”纳兰心头莫名一紧。
“安乐堂——放宫女太监骨灰的地方。”
一句话，仿佛一桶冰水从头泼下：原来皇宫里死去的人，不一定都犯了错。
两人正要走过御花园，前方忽然传来笑声。
煊贵妃带着一群宫女在赏花，回头那一眼正好撞上纳兰。她眼神带着浓浓的打量，满是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走远后，纳兰咬了咬牙，低声问合欢：“她怎么这样看我？有仇吗？”
“公主，有些事别问也别说。”
她声音轻得像风，却字字落在心上：“宫里不是人人都希望你平安。” 停顿了一下，又说，“尤其是……你若挡了别人的路。”
纳兰心头一凛，握紧了衣袖，目光缓缓望向高耸的宫墙，感觉后背隐隐发凉。
正走着，她忽然察觉，御花园角落里，有人影一闪——
是谁在看她？
纳兰猛地回头，却什么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