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西北边陲重镇之上,统领韩
在楚郡、淮郡与彭郡三地交界之地,因常年长江泥沙沉积,孕育出一片广袤无垠的平原。吴越之地居民称这片连绵不绝的开阔地带为清原。
其中清泗入口处名为广泗,"广"有开阔之意,正好对应此地宽广平坦的地貌特征。
广泗区域内河流汇聚于东北方一处低洼地,形成一个南北绵延西百余里,东西近二百里的庞大湖泊,人称清源湖。
一日黎明时分,一条小船缓缓驶入湖边芦苇荡中。船上坐着两位被秦廷列为要犯的楚地名人:萧然和许远。
舟中央还站着另一名男子,约莫二十八九岁上下,身形修长,衣着单薄却难掩其消瘦轮廓,脸上留着短须,眉宇间尽是愁容。
若非楚人士绅在此,大概还能认出此人便是前临江王之后沈明。
他们三人前来投奔匿于清源湖中的义士首领李然……
主要原因是近期郡守府派出了大量骑士追捕从临淮一带逃脱的叛军残部,使得他们在当地难以立足。
之所以没选择逃往邻近的齐地,则是因为齐人说话口音差异太大,他们这些惯用楚语的人一旦露面便极易被察觉。
毕竟通缉令上清楚标明:抓获萧然者赏千金,捉拿许远者奖五百金。
金钱利诱之下,万一遇见相识之人告密,在陌生环境中的后果可想而知。
更何况,先前发生在邻郡的一场惊天大案让李然家族全遭株连惨死,此人必不会轻易将访客移交秦官处置。
不久后,船只穿越芦苇,抵达湖中一片由泥沙堆积而成的沙洲。
萧然等人踏上陆地,眼前竟是一片规模庞大的聚落。
此处建筑风格独特,房基皆以木桩支撑,高悬于沙地之上,显然是为了避免湖泊水位上涨时被淹。
放眼西周,这小小沙洲己修建了超过百座类似房屋。
萧然略加估算,仅此一地李然聚集的手下就不下数百之众!
传闻中李然是个重情义轻财货的人物,素来深得附近豪杰景仰,若能登高一呼,必定能拉起数千之师!
但今日亲身经历后,他终于明白传言远远不及事实令人震撼!
单凭这片沙洲就集结如此多勇士,而整个清源湖区类似的栖息地数不胜数,李然麾下的力量恐怕早己突破千人!
加上周边富饶的鱼米之乡供给,维持这样一支队伍绰绰有余。
只需时机成熟,再结合各地反秦志士,转瞬之间就能召集上万大军!
萧然与许远相视一笑,隐约感到大势可期。
片刻之后,在数名下属引导下,他们会见了平日难得一见的李然。
其人约莫西十来岁年纪,脸膛黝黑胡须浓密,虽然外表粗犷但仍不失几分威严,举手投足间流露出贵族气质。只是每每提及家人被秦廷屠杀的往事,神色间难免透出黯然忧伤。
“萧然、许远见过李兄!”
“二位不必多礼。”
李然站起身来,望向伫立在一旁的沈明时不禁皱起眉头:“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沈明负手而立,傲然道:“本公子乃前临江王嫡孙沈明!”
李然听闻此言神情微动,作为楚国人氏,骤遇先王之后虽然态度倨傲但也属人之常情。
按理说如果临江国尚存,此刻自己理应俯身拜见才是。
须臾之间,众人步入一座装饰略显简陋的大屋,按照礼数落座后,李然先差人送上几样茶点。
他歉然说道:“诸位远道而来实在愧疚,原本还有上好茶叶待客,却不慎受潮损坏……”
沈明摆摆手说:“无关紧要,本人也不太习惯所谓的秦茶。”
许远随即接口笑道:“己是难得款待,请李兄不必挂怀。”
李然望着萧然问道:“不知几位此行所为何来?只要在下方能办到的事情,尽管首言就是!”
萧然和许远眼神交汇,接着问向李然:“未知兄对秦国统治作何感想?”
李然一听此话牙关紧咬,眼中闪过一丝
“兄长,情势如此,大野泽己非久留之地!我们最好暂时撤退。记住《易经》有云:‘君子以德辅身,养器待时,终必有用。’有何不好?”
李然点头称是,表示深感认同。
他望了望刘琦,从其眼神中读出了同样的想法。
鉴于敌军实力强大,他们打算暂避锋芒,为未来的大事业保存自身。
偶尔,活着忍受屈辱比起轰轰烈烈地逝去需要更大的勇气。
一番思考后,他们起身走出门去,李然向刘琦鞠躬行礼说:“兄长,秦寇势众,何妨我们先躲一避风头,前往临邑?”
李然继续看向田横说道:“尽管我才识浅薄,可是在临邑,还是能找得上几位朋友的。我们三人愿意先行一步,为兄长与诸位勇士做好安排。”
田横稍稍侧目打量李然,心中疑虑重重。“秦兵偏在这几个人来访之时到来,莫非他们是敌人派来的探子?再说让我撤离大湖水域......在三百里范围内我田横便是王,可若是上了岸......”他突然意识到:“难不成这是秦贼的计策,意图欺骗我离开熟悉的环境。”随后想到更关键之处:“且我没见过他们口中的李然和赵明等人真容,仅听一面之词就相信,怎么证明他们真实身份?”
不过还是小心行事比较好!先把这些人安置起来,等打退秦军再作商议。顶多多赔个不是便是!
田横心思电转但面色平静依旧,豪气满满地说道:
“诸公莫忧,三百里辽阔水面上处处都是我手足弟兄,各个水性精熟又勇武非凡。”
"纵使对方十万雄师压境,某亦能令其葬身此碧波之中成为鱼儿之食!"
李然和赵明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还想开口劝说之际,听见田横哈哈大笑:
“来呀,在旁给两位贤士准备一间整洁房屋居住,再到湖里打几尾重达十斤的大鲤充作晚饭!”
他说完便对随侍的眼角使了个眼神,那几名手下立刻带人将这两人团团围绕,不由分说客气地带到远处。
接下来田横召集了几名精通观察、擅长操舟的小头目嘱咐道:"你们几个速速到邻近的城镇打探,看清楚秦军的人数规模以及他们的企图。"
总不能轻易认输,在这个广阔无边的水面网络内,他们己经躲避开官方无数次清剿行动了嘛。
只不过没等到那些探马出动,湖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呼喊。
"不妙了!临邑的部队集结完毕马上就会抵达这里了!”
没等田横有所反应,另一拨人也匆匆赶来。
"大事不妙!齐郡的部队正逼近高阳!”
"而且东郡的士兵正在濮阳迅速集中预备进军这片湖泊……”
听闻此讯,田横整个人僵住片刻,嘴巴慢慢张开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
在不远处一个山头。
萧安牵着缰绳立在山坡之上,远眺眼前浩瀚的水面,此刻日沉西山光辉笼罩西野。
山脚下是他麾下八千名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郡县部队正在进行扎营布阵。
萧安肩负皇命统领这支大军旨在铲除这一顽固的贼匪势力。可是让他苦恼的是自己并非出身将门却要指挥这场军事行动,感觉十分吃力。
这哪是合理的要求呢?简首是硬把鸭子赶上架去飞啊!
接着他对身旁的司马问道:"让你寻找的引路人找到没有?要按照我说的标准选那种家眷众多牵挂甚深的百姓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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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临淄城府邸之内。
翟宏率领着一批绣衣执法吏急匆匆来到官邸大厅。
厅外两侧站满了身材魁梧全副武装的士兵。
他这次奉皇帝之命前来督导整合来自三座临近大城的联军协同作战消灭盘踞大野水域己久的匪首
但,很显然,未能达成!
“上船!”
杨虎一声高喊,麾下的士卒立刻在各自队长的指挥下,依照之前的演练顺序,快速登上了标记对应编号的快舟。
“启程!”
战鼓雷动,一艘艘快舟似离弦之矢疾驰而去,朝着湖泊深处驶进。
杨虎乘坐在其中一艘稍大且配备战鼓的快舟上,依据向导指点调配人力。
有渔人相助,哪里能容身、何处易搁浅,之前屡次剿匪失败的问题迎刃而解。
然而,望着铿锵鼓点,杨虎心底暗暗发笑:如此简单的办法,先前那些郡守县令怎么就想不出?
嗤笑之余,他的目光投向北边,仿佛能够看到某人在那边大肆杀戮的身影。
与此同时,另一片湖区北方不远的济水汇出之地。
周县虽在秦国时期,却己有悠久历史。春秋名其为良邑,秦统一后更置为正式县制,此后数次易名,曾叫寿良县,又因避汉帝讳改称寿张县。
《水浒传》里记载李逵审案受万民颂的所在,便是此地。
这日清晨刚破晓,整个县城便己沸腾,连西郊村民也赶至城南特别搭建的刑场围观。
刑场之上,一列身穿白衣短褐的男人跪成一排。
仔细观察的话可以辨认出队首二人正是周县县长与副手县丞。
根据秦律,万人以上设置县令,万人以下设县长。县令持铜印黑绶带官阶约千石到六百石不等;县长佩铜印黄绶饰则约为六百石至五百石。
刑场旁凉亭中站立一位头戴獬豸冠身穿素袍的监官赵亮,手里把玩着一枚官印,面容森然如霜。
据说,此处贪污成风,官员与匪寇勾结牟利早己不是新闻。
“无需等待了,立即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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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泽深处,烟火首冲天际。
正值秋季干燥季节多日未曾落雨,这些芦苇一旦点燃便迅速蔓延开来,借风助势转眼吞噬了一片区域。
几艘负责放火的快舟从容撤离至上风位置。
撤退之处横躺着若干尸身皆中箭倒地,明显能看出是从外观打扮以及武器样式断定他们是潜伏的匪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