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烛光似迟暮的夕阳,无力的轻微摇曳着,将王健的影子拉扯的支离破碎。
林黛玉的冷漠,对于他而言,果然是这世间最锋利的刀刃。
王健气急败坏,箭步冲了过来,抓住林黛玉的双肩,嘶哑道:“林黛玉,你究竟有没有心?”
那双手如同铁钳一般,禁锢的她生疼。
林黛玉终是转过脸,绣眉微蹙,迎上了王健的面庞。
适才烛火微弱,她看不清面庞。
如今近在咫尺,她却不禁一怔,到嘴边的话生生的止住。
这是一张怎样的面庞啊。
他的脸上沾染着黑红色的血污,青灰色胡茬杂乱的爬满下颚,眼窝深陷,眸中布满血丝。
眉宇之间透着无尽的疲惫和痛楚。
嘴唇干裂而显得苍白,嘴角紧绷着,像是咬碎了无数句未能出口的话。
额前几缕头发干枯如茅草一般凌乱的散落着,其间竟然夹杂着几缕灰白。
最让她惊心的是他看向自己眼神,那里翻涌着愤怒,悲凉,不甘,却又在深处藏着一丝近乎绝望的柔软。
她忽然竟也为他生出一丝心酸。
他还不到三十岁啊,那张曾经棱角分明,意气风发的俊逸面容,如今己变得沧桑狼狈如斯。
半年前,他虽然看着也憔悴,但谈不上沧桑,更谈不上狼狈。
她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缓缓移到了他的身上。
她记得出征前,他来自己屋里告别。
那身盔甲锃亮如霜,现如今己经被战火啃食的支离破碎。
胸甲上横亘着几道狰狞的劈痕,护心镜上翻卷的铁片犹如野兽的獠牙,露出内里染血的衬布。
他的护肩被削去一角,断裂处兀自沾染干涸的血红。
腰腹间的甲片更是七零八落,断掉半边系绳的敝膝显得不伦不类。
然而,当她的目光停在了他的大腿上。
那里有一个核桃大的血洞,衬裤己经染成了酱黑色。
那血洞兀自冒着丝丝缕缕的血。
王熙鸾说他被射中了淬了金汁的箭,大约便是这个血洞了。
她博览群书,知道这淬过金汁的箭有多歹毒。
所谓金汁就是粪水,拿粘了粪水的箭头射箭。
一旦射中,伤者伤口迁延难愈, 药石不效。
除非天气寒冷,且及时剜肉酒洗油烧,尚能留的一命。
若是天气炎热,几乎中者无救。
看他的伤口,血洞大如核桃,想必己经剜过肉了。
她的心忽然抽了一下。
明明看到他受伤狼狈痛苦,可她却一点也没有高兴地感觉。
他的呼吸喷薄在她脸上,灼热而急促。
林黛玉眉眼低垂,似是不忍再看,她低低的说了一句:“你伤得很重。”
王健胸膛微微起伏,沙哑道:“你这算在关心我吗?”
林黛玉不用看也能感觉到他灼灼目光。
她略微挣扎,想要挣脱他的钳制。
却发现他的手忽然松了力道,任她轻轻一挣就开了。
“你放我走吧,我不爱你,你强留我在你身边,你也过不好。放我走,你重新娶一房。以你今时今日的权势,会有成亲上万的姑娘争相献媚,何苦为我受尽委屈。”
林黛玉的声音平静的就像湖水,不起涟漪,不带感情。
王健刚刚升起的一点安慰,瞬间被击碎,他连呼吸都为之一滞。
他踉跄后退了半步,仿佛被一锤砸在胸口,沉闷的几欲作呕。
“放你走?遍地烽火,处处狼烟。放你走你能去哪?你们林家在苏扬两州的产业全都变卖干净、、、
“我想回京都。”
林黛玉的声音轻的像雪落枯枝,却让王健的声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