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固然惊讶,但又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觉得像是面前这人会说出来的话。
张小鱼好像突然懂了张大佛爷及九门中人私底下对她照拂上心的原因了。
心中此刻燃起的异样好像比当时来到长沙投奔张启山时的崇拜更要胜过几分。
他以为的她说的有些为难,不过是关于九门中人的秘密,毕竟他好歹做了几年佛爷的副官,知道的东西也不少,她跟九门也有交情,若是想得到些情报也无可厚非。
甚至连她要自已爆些张启山的东西都想到了,心头经过挣扎之后,他甚至都愿意跟她托出,即使这一行为的背后十分危险。
他以为他和她之间不过只是有这层关系在,却不想……他甚至都差点忘了。
是啊,他怎么能忘了?他是个军人。
张家人的手跟普通人不一样,作用和价值都很重要,受了影响虽然也能生活,但其实与废人无疑,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
他以为自已已经失去了所有利用的价值,却不想,不仅有人记着,她甚至没有将他视为废人,还想着再利用他一把。
而且,如果是这种事,他心甘情愿被她利用哪怕榨干到死,他都觉得无上荣光。
不,那不叫利用……
那是身为军人的他本该追求的荣誉。
“那你可要抓紧时间让自已好起来,你是个军人,我到时候让张启山把你送给我,给我上军事课做培训当教官,因为……”
“我打算亲自上战场,杀鬼子!”
……
药水很管用,陷入昏睡中的张小鱼简直任她摆布,有系统的帮忙,再加上自已偷师老神医的手艺,忙活了一下午,虽然环境受限,但应该是没问题的。
她也没叫醒他,只是自已悄悄开门离开了,有点饿,心想着得赶紧去大吃一顿。
直到推开院门抬脚进屋的刹那,她看着院中那个正在扫地的身影,眼神微动。
张绾笛一直站在槛上没说话,直到那个小丫头转过身来发现自已,她愣了愣,将扫帚放在身前冲她弯了弯腰,乖巧叫道:
“小姐好。”
她扬起一抹轻笑,顺台阶走下,道:
“小云,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走的这些天有没有人来,一个人待着害怕吗?”
她脱了外套,那名唤做小云的姑娘立马走上前接过,恭敬地垂头应道:
“回小姐,没人来过,墙头上时不时有动静,但只是偶尔,依小姐的话没去管。”
她跟上前面的身影落后两步,见张绾笛走近就躺在贵妃榻上休憩,她便立刻拿来毯子,端来各种瓜果零嘴,小心开口道:
“小姐出门一趟可是受累了,我会一点按摩,若是小姐不嫌弃……”
“你还会按摩?”她挑眉问道。
“学过一点,若是按的不好,小姐还莫怪罪。”见她点了头,小云这才敢上前。
张绾笛闭上眼装若休憩,感受着略有力道的一双手在身上按摩,心里不禁感叹。
倒真是个机灵能干的人,她很满意。
如果真的是个女孩就好了。
当然,如果不是汪家人那就更好了。
其实很早以前她就知道了自已的人里有被渗透的,不过那又能怎么样?
抓不住她的,想要悄悄接近她,除非她主动给机会,不然就只能跟她硬碰硬。
她跟九门的人有来往,就势必会被盯上,他们甚至可能已经知道了她是张家的人,所以……这是打算找机会将她抓了?
她不禁想起那个男人,江彧,还是说,是该叫汪彧呢?少了中间的一把刀啊……
还挺聪明,知道钢琴老师的身份不长久也不方便,打两个主意,她也不说破,只是顺水推舟就这样找了个佣人。
小云?呵,倒还挺会糊弄她的。
男扮女装这活儿挺考验人,不过她可不是什么愣头青,有些东西是男人模仿女人一辈子也无法拥有的,那就是女人的直觉。
谁能想到眼前这娇弱的丫头外表下是个男人呢?她应该叫张海楼来比比,跟他分个高下,没准儿还能互相学习点经验技巧。
汪家,你有这股学习张家人的劲儿,除了追求长生,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为了想潜伏到她身边,都使上这等手段了,那她哪有不好好招待的道理?
不如就来给她当牛做马,种花扫地,洗衣做饭,按摩捶腿,洗脚暖床……
她倒还挺想知道眼下正服侍着她的人心里会些什么?不过怎么想都无所谓。
起码,他现在是任她使唤的奴仆。
既然是佣人,她会得尽全力配合当好一个称职的主人,猫向来喜欢捉弄老鼠。
她倒也想知道,极致的拉扯过后,究竟谁的演技更胜一筹,成了这盘棋的赢家?
最好能藏得久一些,她想多享受会。
“干得还不错,那你会不会认字?”
张绾笛漫不经心地问道,懒意又起。
“呃……不多,只粗识几个大字。”
“那有点可惜,给你涨工钱,去买点教字的书,想去上学也行,跟我说,女孩多识几个字总没错的,我犯懒,想有人给我念故事呢……等以后再说吧,你考虑一下。”
她读半白半文的小说实在是有点费劲,而且这年纪上来了,也想听点东西助眠。
“那就……多谢小姐了。”
如果他真的是位女佣,估计会感动。
但他不是女孩,其次他会认字,一切都是为了伪装而已,他没想到会被她劝学。
可惜,好心用错地方了,那人心想。
……
手中按揉的力道很舒适,专注的仆人跪在她的腿边,替她按揉小腿,敲腰捏肩。
低垂的姿态恭顺,眉眼却全是冒犯。
堪称放肆亵渎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眼前触手可及的肌肤,里面蕴藏着惊天秘密。
视线停留在那双戴着盘蛇戒指的指节时,更是不动声色加深眼底的阴暗浓郁。
发丘指。
张家人。
拥有着他们最渴望的长生体质。
而眼前这个女人,更是珍宝中的珍宝。
张绾笛,这个名字跃入他们的视线最早是在那时张家内乱结束之后。
他们本想在张家人元气大伤之时,来一招黄雀在后,没想到扑了个人去楼空。
而且张家人不知是察觉到了什么,开始从上至下逐一排查家族的间谍,更恐怖的是他们不知道用的什么办法,一抓一个准。
偷鸡不成反被蚀把米,那时他们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张家人有着非人能及的警惕,但他们自认为蛰伏得天衣无缝。
眼线没了可以再插,但代价会更大,他们心怀不甘,开始结合目前获得的所有线索来努力反思,推断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直到他们注意到此前收到的一则情报。
张家在此之前曾有人夜间制造大乱,造反叛逃,说不定也因此让张家人有了警惕。
他们苦苦寻着堪称微弱的蛛丝马迹付出艰难的代价去查,终于找到点苗头。
张绾笛,这是他们得到的答案,也是他们所有人都牢记在脑海之中的名字。
固然气愤,但他们懂得权衡利弊,既然她敢叛逃张家,就说明有一定程度上被策反的可能。
化敌为友或许不失为一种可能,只要找到合适满意的筹码。
纵使合作失败,他们也将物尽其用,绝对不会浪费她身上的每一个部分的细胞。
过往那些他们抓到的张家人全都是些难啃的硬骨头,即使嚼碎了咬烂了也撕不出半点有用的东西,他们便想着故技重施。
从内部瓦解掉张家人的庞大脉络。
他们对每个张家人都充满了止不住的好奇,对于她,一查不知道,越查越有料。
几十年过去,她看起来依旧正值桃李年华,若他们获取到的消息无误的话——
她本该是个普通人啊……
普通人能长生这件事已经足够让他们所有人惊喜了,不想还有更大的意外之喜。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珍贵存在?
这样的她活该被窥视,活该被觊觎。
他们的任务是不计一切代价捕捉她。
不过麻烦的是,她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难抓,警惕到捉摸不定,无法追踪。
像这样接近她的机会堪称渺茫,汪允心想,他必须小心翼翼,不能有任何闪失。
哪怕是委身在她身边任劳任怨干活,本叫汪允的男人不惜装成女人,化名小云,终于瞅准了时机,得以借佣人身份潜伏。
这是他们,也是他,第一次接近她。
不同于冰冷的墙板上各种死板静态的画像资料,心中早已化作执念的身影如今在他眼前,几乎近在咫尺的距离。
他们自认不是什么好色之徒,禁欲这块儿虽比不上扭曲的张家人,但也是练就了一副不为世俗诱惑所轻易撼动的无情心脏。
但这张脸着实令人心驰神往,本不过一张皮囊,看了一眼却总想看第二眼……
想到这,他突然鬼使神差地抬眼,不想下一刻的心中骤然泛起骇然波涛——
乌云还没来得及消散便与月亮相撞。
“我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