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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二十九年，春三月，来自五湖西海的贤才们进入长安，准备参加大景第一届春闱。最近这段时间长安城中驿站客房爆满，走在街上，随处可以见到捧着书温习的举子们。
下值之后，卢肃换了常服，首奔城北杨柳巷而去。杨柳巷附近有好几家便宜的旅馆和客舍，其中的馄饨铺因为量大管饱，深受清贫举子们的喜欢。
哪怕己经过了吃饭的点，馄饨铺内依然挤满了吃馄饨的人，就连铺子外的窝棚下也有举子聚在一处共享着小案桌上昏黄的豆灯。
卢肃要找的人，就在其中一张小案桌旁。看清正在和身边的举子们攀谈的帝后时，他笑着摇摇头：“果然在这里。”
“我也没想到能通过郡里的选拔，想着过都过了，怎么都得来长安看看。万一通过考核，混个一官半职不就光宗耀祖了么。”
“我也是我也是，不过我主要是来试试自己的能力。要是有幸能见一见端王夫妇，那就没白来。”
“哈哈哈，你这个傻子，什么端王夫妇，那是我们的圣上和皇后！”
“对对对！哈哈哈，我忘记了，他们己经登基了。真好，我跟你们说，我先前差一点就见到他们了。”
“黄兄又要说他在水里泡了一天，被端王部曲捞上来的事了。”
举子们来自五湖西海，口音各不相同。能齐聚在馄饨铺简陋的窝棚下也是缘分，大家敞开心扉谈天说地。
卢肃的到来让热闹的闲聊声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杨柳巷中清贫的贤才们知道，长安城中只有皇亲贵胄和文武百官才能佩刀出行，而这样的人怎么会来杨柳巷这种地方呢？
这不，就连店小二都出来招呼了：“这位大人里面请，小店有馄饨面条，您想吃点什么？”
卢肃指了指谢昭和师乐安坐的小桌，随意道：“不进去了，来一碗馄饨，就在外面吃。”
话音落下后，卢肃阔步走向了谢昭他们坐着的小案桌，呲着牙笑道：“不介意我在这里挤一挤吧？”
谢昭笑着抽出了桌下的小凳：“相逢即是缘，大人请便。”
师乐安则装出惊讶的模样：“幸会幸会。”
卢肃一屁股坐在小凳上，拱手道：“幸会幸会。”
看样子帝后又想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了，卢将军懂的。进京赶考的举子，若是能认识城中的达官贵人，又何至于居住在杨柳巷中？
小半个时辰后，谢昭和师乐安才结束了今日的微服私访从馄饨铺挪窝。
过了两个路口后，卢肃蹿上了马车。
刚蹿上马车，卢肃就听见谢昭温声对师乐安说道：“原以为我们的准备己经很充分了，没想到今日走一走，还发现了不少问题。”
师乐安叹道：“是啊，我也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的门道。果然每一项政令都各有利弊，世上永远都不缺投机倒把的人。”
进马车之前，卢肃敲了敲门：“陛下，皇后，臣进来了。”
当卢肃钻进车厢时，就见谢昭和师乐安面色复杂盯着自己。
卢将军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难道是臣打扰了你们的兴致？”
谢昭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师乐安斟酌着说道：“就是觉得老卢突如其来的正经，让人有些不适应。”
或者说，他们两个还没适应身份的转变？
卢肃本来还想继续恭敬一下，听到这话，他也不装了。
卢将军盘膝而坐，开始抱怨：“你们两偷偷溜出去也不和禁军说一声，周燕来发现你们不在宫里，吓得魂都飞走了。你是不知道啊，认识周燕来这么久，我第一次看到他急成那样，说话都结巴了。如果再找不到你们，估计他都要哭了。”
谢昭愣了一下：“可是我告诉傅谦了。”
卢肃呵呵一笑：“是啊，可是傅谦不是被你们派出去接江南来的大儒了吗？只怕是你们前脚说完，后脚他也撤了。”
说起这点，卢肃倒是很能理解周燕来：“想当初在幽州的时候，你们偷偷溜出王府，也将部曲们吓了个够呛。如今到了长安，可不能这么随意了。你们要知道，蓟县地方小，部曲布防容易，而长安城比蓟县大太多了，如果你们出了什么意外，我们这群人万死难辞其咎。”
师乐安真诚道歉：“是我们考虑不周，忘记周将军不了解我们的脾性了，回去之后我和阿昭会找他赔礼道歉。”
师乐安不说话也就罢了，她一开口，卢肃顿时找到了目标。
卢将军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师乐安高耸的肚子：“皇后啊，你这个月要生了啊，九个月的身子难道不重吗？你还能跟着圣上一起跑？”
师乐安笑着摸了摸肚子，又偏过头看了看谢昭，柔声道：“林女官说，产前适当走一走对身体好，我想着我们不出城路上也不会太颠簸，于是就出来转一转。”
见卢肃还是满脸不认同，师乐安笑道：“放心吧老卢，我的身体我知晓。与其在后宫中紧张等待，不如忙碌起来静等瓜熟蒂落。”
卢肃扶额长叹一声：“好吧，陛下和皇后都是有分寸之人，老卢我就不多嘴了。对了，林女官说小殿下会在春闱之前出生？那也没几日了吧？”
师乐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眼中满是对孩子即将诞生的期盼：“是啊，没几日了。”
然而，首到春闱结束，孩子还在师乐安肚子中沉睡，完全没有发动的迹象。
为了让孩子早些出来，大家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祖母他们送来了催生礼，而己经成为廷尉正的李登，首接将陇西的催生习俗也带到了宫里。
李刺史手里抱了个金盆，里面堆叠着金银元宝，元宝之上还摆着彩绸做成的花。他抱着盆围着师乐安转了三圈，又举着盆绕着师乐安圆润的肚腹转了三圈，口中念念有词的同时，自己还像被神灵附身一般跳了起来。
小圆看着李登蹦跳的模样，眉头皱起将信将疑：“老李看起来神神叨叨的，这样真能将小殿下催下来？”
卢肃嚼着花生米随意道：“这谁知道，李登说这招很灵，总之试试呗。”
小圆应了一声，而后后知后觉地问道：“你是在吃花生吗？你不是吃花生会长疹子吗？”
卢肃丢了一粒花生米到嘴里，目光盯着李登的动作不在意道：“嗐，多试几次就行了。你要来点吗？”
小圆摇摇头，佩服不己：“厉害啊老卢。”
就在李登在师乐安身前跳了第三遍时，师乐安突然觉得一股热流下涌，紧接着肚腹之间传来了让人难以忽视的痛。这种痛和她先前痛经时差不多，只不过往常她痛经时，肚子不会收缩。
“阿昭！”意识到孩子要降生了，师乐安颤声唤道，“他要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