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架
我要求书
“一个败犬的无能狂吠。”
造型店下的地下室内，飞蛾听着【转轮】几乎是摆在面上的谩骂，将藏在袖子中的理发剪咔嚓几下，眼中闪过一些莫测的光影。
他也不是什么傻子，更别说【福生天】和洛纪当时捏人的时候完全没打算改记忆，因此他很自然地能知道他是个伪物。
那就更不用给他被困在虚界中的顶头上司面子了，反正日子是赚来的，能活活，不能活也没什么大事，他终归是赚了的。
“谁是败犬！你个奴仆在说些什么！”
聒噪的声音不断在飞蛾的颅中喧闹，嗡嗡不止，就好像他的脑子里真的长了不少和他同名的虫子。
“无力去寻找正主的麻烦，又不敢去找那位福生者的麻烦，天天揪着底下人的错。”飞蛾微微抬眸，漆黑的双眼在一瞬间变成重重叠叠的复眼，360度监视着周围的一切。
“那位福生者说过一句话，强者挥刀向更强者，弱者挥刀向更弱者，面对其他司辰只敢满口花花而不动手的你又算那种，老夫我很感兴趣。”
飞蛾强压下心中的悸动，转头看了看身边又开始撞墙的抽芽行尸和几个像雇佣兵大过像信徒的绿衣人，刚打算说些什么，突然就感觉有一股浩大的意志压迫在了他的身上，似乎要让他屈服，又似乎要碾碎他身上全部的骨头。
“强者挥刀向更强者，弱者挥刀向更弱者？”【转轮】的嗤笑声在飞蛾颅腔内轰得炸开，“他？福生小贼？他个天天盯着凡人嚯嚯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我很无耻的。”“脸是什么东西？无用则弃喽！”“我又不是好人，耍点阴招怎么了。”
说着说着，【转轮】突然想起他们平时催债或者冷嘲热讽洛纪没有强者气盖时，那家伙和滚刀肉一样无耻的反应，整个转盘上的鞭毛都顿了一下，显然是意识到那个杀千刀的崽种可能真会用一种灵活的道德底线在强者与弱者间来回横跳。
而他！
作为维系世界的轮盘，永动不休的绿荫，万千繁木之主。
拉不下这个脸。
“呵呵，无论如何，你给我记住，你只是个仆人！老子没直接把你吃了用来维系老子的存在，已经对你足够仁慈了。”
飞蛾无力地蜷缩在地上，灰色而斑驳的蛾翼从他的背后张开，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图文，仿若解释着神明的秘密。
“在敢嘲讽老子一句，老子杀了你！”
“呵呵，有本事来，别哔哔，老头子我骨头还硬朗，多来几下！”
咔吱咔吱的骨裂声不断响起，而飞蛾依旧死也不松口，要是服个软就能免除灾难他真不介意低头认错，但，过去的经验告诉他，【转轮】这家伙脱困后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把他杀了。
毕竟现在只是偶尔能联系上就敢对他动手动脚，这要是自由了，天天见，那怕不是要被当成储备粮食！
“杀了我，快！这样还有谁会来帮你，要知道，除我发展的凡人外，你敢接触一个凡人，那位就敢冲进虚界揍你一顿。”
【转轮】给予的威压猛然一滞，随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那【转轮】发誓在第一次见到洛纪之前绝不嘴臭，这样就不会出现被某人疯狂针对的情况了。
但现实是现实，想象是想象，就算司辰们能在裁决之室重新制定历史，那也和他这个死人没有关系。
因此【转轮】只能停下，毕竟飞蛾是洛纪碍于契约，特意留给他的，连接现世与虚界的桥梁，要是真死了，那他就只能等【骄阳】复活后良心发现了。
“……下不为例！”
“来啊，别走啊！杀了我啊！”
“老大，这老头喊啥呢？”
“可能有病吧，毕竟信邪神的这里多半有些不太行。”
地下密室之中，绿衣人中的领头羊乘着飞蛾还在地上哈哈大笑，用手指了指脑壳，无声示意着些什么。
这是老板，脑子不好，得多担待。
飞蛾的眼睛捕捉到这个动作后，非常自然地解读出了其中的含义，随即在地上抽搐几下，默默站起，拍去灰尘收拢翅膀，像是一个幽灵一样飘到某个绿衣人身后，冷声道：“说谁脑子不好呢。”
领头羊猛然一惊，随后谄笑几下，看了看不知何时匍匐在地上，用牙龈冲他微笑的抽芽行尸，十分自然且熟练地对他的脸来了几下。
“我脑子不好，我脑子不好！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民一把。”
“那帮老夫做件事吧！”飞蛾看了一圈绿色人影们，果断道：“和老头子我一起上去，把那些尸体带上来。”
绿衣人们掩藏在斗篷下的脸色陡然一垮，纷纷迟疑着，试图劝阻飞蛾的不理智行为。
“老头，你是没听见我们说的吗？上边查得严，风声紧，不收拢点，找死呢？”
“呵呵，所以老夫和你们一起走。”
虽然不太想帮【转轮】这货，但是洛纪这个甩手掌柜早就把契约中关于【转轮】的那部分命运摁到了他头上，所以即使再不愿意，他还是得帮这个喜怒无常，天天不是寻思怎么折磨他就是弄死洛纪的顶头上司复活。
飞蛾只想尽快结束这种折磨，所以看着迟疑的众人，他很自然的张开嘴，从其中吐出一根细长而非人的尖锐口器，像是寻找猎物般兴奋地打量着所有人。
“这，这不对吧，老头。”
“契约说的很清楚，足量的行尸，我帮你们达成宿愿。”
因为尖锐口器而有些大舌头的飞蛾看着面前警惕的诸人，嗤笑一声，又走进几步。
每走一步，飞蛾的身形就会发生一次变化，老年，中年，青年，孩童，这些只是最基本的，在某一个瞬间，那些凡人甚至还看到女人和双足而立的动物！
但即使变化得再多，那只口器也依旧在散发着微微的寒光，似乎在想所有人证明，它不是什么摆设，而是货真价实的凶器。
“足量的行尸嘛，也没什么限制，那为什么不能拿你们充数呢？不干活的家伙可没人要啊！”
飞蛾的威胁不断拨动着这些本就只是歌舞之城本土，因找不到好对象，又好吃懒做，没钱去风流的落魄底层魂师的心弦，让他们忍不住质问自己：“目的没达成就被队友干掉，这种事情，冤不冤，值不值得。”
而在一番思虑后，回答果断是，冤。
绿衣人们相互瞅了身边的队友一眼，有些迟疑，又像是自我打气似的，大声呐喊：“掀翻绿茶贱人的统治，要肉肉不要清倌人！”
“掀翻绿茶贱人的统治，要肉肉不要清倌人！”
口号是越来越大，只是身体还在不断变换的飞蛾有些诧异得盯着绿衣人中喊得最起劲那几个女子，一时不知是他退了潮流，还是女性也会对和女性拉皮条感兴趣。
思虑来，思虑去，或许唯一合适的解释就只有“人类真是个奇妙的种族？”
飞蛾顿了一下，将身体定格在一个优雅纤细的女子状态，随后张开蛾翼，将自身紧紧包裹，等再度恢复正常时，则可见一件华丽优美的衣裳套在了他的身上。
“走吧，混沌而不可知的人类们！我们需要一点仆从”
……
歌舞之神，歌舞之城，整座城池都绕不开歌舞二字，因此基本上整座大陆上，唯一一座娱乐与监禁两用的歌舞厅监狱就在这里。
“哇哦！爽！”
监狱歌舞厅的一角，几个穿得像是古代衙门官僚的人高举手掌，尽情发挥着他们对音乐的喜爱，甚至兴致来了，还会和背后监牢里的囚徒一起唱歌。
或许可以说他们纪律散漫，但这就是歌舞之城——一座即使无才无艺，无论男女，面对来往云集商客，只要肯出卖肉身，绝对能活下去的畸形城池。
物质对其中的居客来说从来不是问题，他们入狱唯一从可能就只有做了不给钱。
就这种奢靡的地方，衙门捕快又能有几分严谨？今日抓明日放的事情都不在少数，又怎能保证他们的热情？
“嘿，听说了没，太平间那里有尸体丢了。”
“哈哈，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天还我值班呢，啧啧啧，你是不知道那个仵作，都吓到失禁了！”
“真是走出来的？”
“怎么可能，要是真走出来了，我这双招子看不到？我看啊，就是那几个仵作打算给外地的富商换点部件，找个借口拿尸体罢了。”
老捕快拍拍小捕快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咱们这儿啊，大事出不了，小事少不了，光处理那些在灰色地带来回跳的的那些店家就够累的了，谁还有空管这种数个月下去都不一样能查到线索的东西。嗯？你在害怕什么？”
顺着小捕快的目光看去，老捕快清晰无比的看到监牢门口，几个身体有些腐烂，还抽出枝芽的怪物排成一个队列缓慢经过，就好像恶鬼一样吓人。
“前辈……那东西我好像见过……”小捕快的脸色有些发白，无力地靠在墙边，随后缓缓滑下，两腿之间的服装颜色似乎都便深了几分。
“什么味？你怎么和那仵作一样！”老捕快召出武魂，一白二黄三个魂环围绕在他手中的刀上，若是外行人来，定要说一句这是个有责任心的侠义捕快。
而内行人看了，只会说脚步虚浮，下盘不稳，一看就没什么威胁力，除了胆子大没什么优点。
“前辈，那东西是太平间里躺着的尸体。”
老捕快向前的脚步陡然停下，看着步履蹒跚的尸体们，非常果断地向后退走几步，宛若什么都没有发生。
现在看来，胆子大这个优点可能也要从他的身上被抹去了。
“前辈，不去拦着吗？圣者大人说……”
“嘘，不要命啦！圣者大人说？那些怡红院里的清倌人们什么时候管过我们的死活！提供线索者可能进入怡红院？那只能说明这东西背后的存在会威胁到那些女人。”
老捕快捂住小捕快的嘴巴，撇了眼周围，松开手，看着案上逐渐熄灭的烛火，比较了下距离，暗骂一声。
“这些高级魂师的斗争不是咱们小魂师能参与的，当没看到，圣者问起来就学那仵作，懂了吗！”
“你倒是聪明。”
“多年活下来的经验罢了。”
老捕快随后轻声回了一句，随后隐约觉得这声音不对，机械地扭过头，就看到一个二三十左右，穿着深绿色衣服的妇人站在监狱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妇人的眼睛似乎有什么问题，总是不受控制地向着那盏即将熄灭的烛台望去，甚至眼中还满是贪婪，就好像要把烛台吃了一样。
“敏锐的观察。”
妇人缓缓走进监狱，似乎从颅中发出无数道虫子才能发出的嗡鸣。
“我很喜欢光与火，即使这会让我手上，但那也是我得以窥见真理的机会。”
妇人走到烛台边，眼睛在一瞬间变成昆虫的复眼，随后从口中伸出昆虫的口器，一把将火焰吞入口中，让黑暗降临。
“但为什么要这么敏锐呢？”
咔嚓的骨骼错位声从背后接连不断响起，随后就是扑通几声，仿佛有什么重物同时倒在了地上。
“我的弱点可还不能被凡人发现。”
慌乱中，老捕快混乱地挥动着手掌，试图从背后抓起小捕快，带着他一起走。
一只纤细的手放到老捕快手掌上，感受着一摸就不是小捕快的手，老捕快咬咬牙，想着既然怎么都逃不掉，不如拼一把。
“啊！”凄厉的惨叫突然从被握着的手上传来，老捕快不断地发出哀嚎，他能感觉到他的手臂在渐渐失去知觉，但诡异的是，他居然能感觉到他的手臂没有骨折变形。
“别叫的那么惨，老夫……妾身可还要给你安插个身份呢……监狱暴动，凭一己之力杀了所有罪犯的已故英雄如何？”
妇人版飞蛾在黑暗中拎起地上倒下的小捕快尸体，闻到其上的味道，皱起眉头，轻叹一声。
“算了，还是让你变成那个窃取尸体，暴露后怒杀同僚的贼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