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锦珩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神却锐利如鹰,看似不经意地开口:“钱管家,菊娘可还好?”
钱管家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中的帕子不自觉地抖动起来。
明淑芳一脸疑惑,皱着眉头问道:“菊娘是谁?我咋从来没听说过?”
钱管家惊恐万分,大脑飞速运转,赶忙赔着笑解释:“大……大小姐,菊娘是我一个远房亲戚,家里遭了灾,来咱这儿投奔,我就给安置在外头了。”
黄锦珩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洞悉一切的光芒,轻笑着说:“哦?原来是亲戚。我听说她住的那院子可不一般,吃穿用度都很讲究呢,看来钱管家对亲戚很是照顾啊。”
钱管家额头的汗珠如豆粒般滚落,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调:“二姨太您误会了,她孤身一人,又遭了难,我就……就多帮衬了些。”
黄锦珩轻轻摇头,似笑非笑地说:“钱管家如此重情重义,倒也难得。只是这接济亲戚的花费,不知走的是哪笔账目呀?”
钱管家彻底慌了神,结结巴巴地说:“这……这都是我自己的月钱,哪能走公账,让府里破费呢。”
明淑芳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的疑虑如潮水般翻涌。她看着钱管家这般慌张的模样,首觉告诉她,事情绝非他说的那么简单。
黄锦珩瞧着钱管家的窘态,心中己然断定自己的猜测没错,但她并没有拆穿,只是意味深长地说:“钱管家,替我给菊娘带个好儿。”
说罢,黄锦珩站起身,微笑着对明淑芳说:“大太太,今日就先聊到这儿吧,我还有些事儿,先行一步。”
明淑芳下意识地点点头,看着黄锦珩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钱管家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如纸,他深知自己的秘密己被黄锦珩窥破。恐惧如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深夜,狂风呼啸着席卷整个督军府,吹得树枝在黑暗中张牙舞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黄锦珩深吸一口气,她的鞋底与石板路轻轻,每一步都踏得极缓,落脚时先脚尖点地,再缓缓落下脚跟,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前行间,她不时停下,侧耳细听周围动静,风声稍歇时,便能听到自己略显急促的心跳。
借着微弱的光亮,她绕过一处处假山,走过曲折的回廊,身影在黑暗中时隐时现。
好不容易来到明淑芳的住处,抬手叩响门扉,声音压得极低:“大太太,是我,有急事相商。”
屋内的明淑芳被这突如其来的叩门声惊醒,心头涌起一股不安。她披上外衣,匆匆走到门前,打开门,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黄锦珩严肃的神情,心中“咯噔”一下。
黄锦珩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不忍与愤怒交织的神情,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您怕是还不知道。钱管家他,做出了更加令人发指的恶行。府里有个叫小怜的丫鬟,生得十分清秀,钱管家觊觎她的美貌,强行玷污了她。小怜一个弱女子,无力反抗,只能默默忍受。可钱管家还不罢休,竟然拿小怜年迈的父亲威胁她,让她不敢声张。上一次小怜的父亲来看她,撞见了钱管家的恶行,与他理论,钱管家竟丧心病狂地将老人殴打致死。可怜那小怜,失去了父亲,自己又遭此大难,一度想要跳井轻生,幸好被及时救了下来。”
明淑芳听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浑身气得发抖。她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被震得跳了起来,紧接着一脚踢翻了旁边的凳子,怒声咒骂:“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这么信任他,把他当自己人,他居然如此胆大包天,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
黄锦珩走上前,握住明淑芳的手,恳切地说:“大太太,如今证据确凿,你和我一起去揭发钱管家,在督军那里你才能置身事外啊!”
明淑芳却缓缓低下头,避开黄锦珩的目光,沉默不语。黄锦珩满心疑惑,再三追问。她依旧不答,只是不停地摇头,神情痛苦。
黄锦珩急得眼眶泛红,拉着明淑芳的手道:“你到底有什么顾虑?”
明淑芳身子一软,瘫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口气,眼眶泛红,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实不相瞒,是我娘家那边军费出了问题,找我弄钱。我本只想让钱管家弄些钱填上滇军那点窟窿就好,哪想到他这么贪心,竟打着我的名义中饱私囊,我……我实在没脸去揭发他。”
见终于逼得明淑芳亲口说出来事情的始末,黄锦珩也有些欣慰。
明淑芳咬了咬牙,倔强的说:“现在你都知道了,去告发我吧。”
黄锦珩却是笑了,随即握住明淑芳的手,认真地说:“我帮你。”
明淑芳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犹豫地说:“你怎么帮?”
黄锦珩转身从随身的匣子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套精美绝伦的头面,上面的点翠和宝石在昏暗灯光下依旧闪烁着璀璨光芒。
“大太太,这是我当年从王府带出来的,我额娘的嫁妆,这东西能卖个好价钱,你先拿去把挪给滇军那部分的帐平了。”
她轻轻将头面放在明淑芳手中,接着说:“剩下的漏洞,咱们再和钱管家清算。可不能就这么轻易赶走他,他要是恼羞成怒,胡乱攀扯,跟你鱼死网破,到时候事情败露,可就麻烦了。咱们得一步步来,先稳住他,再找机会把他的罪行彻底揭露。”
明淑芳看着手中这套珍贵的头面,眼眶再次,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她的手微微颤抖,不只是因为头面的贵重,更是被黄锦珩的举动深深震撼。
“锦珩,你……你这太贵重了,我何德何能,让你如此帮我……”
明淑芳的声音带着哭腔,满是感动与难以置信。她抬起头,目光中除了感激,还带着深深的疑惑,“我平日总是欺负你,真没想到你会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你为何愿意如此帮我?”
黄锦珩轻轻摇头,温柔地握住明淑芳的手,目光真挚而坚定:“大姐,你莫要如此见外。你我同为女子,在这世道,本就如风中残烛,飘摇不定,诸多不易。从小,我便见惯了女子之间的争斗算计,深知女子若还互相为难,那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她微微顿了顿,思绪飘远,回忆起往昔种种,“在这深宅大院里,我们被困于西方天地,能依靠的本就不多。若是姐妹之间还彼此猜忌、互相倾轧,那往后的日子,该是何等的艰难与苦涩。”
“如今你是为了娘家的难处,一时糊涂,并非出自私心。我又怎能在此时袖手旁观?咱们携手共渡难关,才能让这家族安稳,也让自己的日子能多些安宁。”黄锦珩眼中满是诚恳,“这不仅是帮你,也是帮我们自己,帮这个家。”
明淑芳听着黄锦珩的话,像是一道光瞬间穿透了她心中长久以来的阴霾,一下子被点醒。回想起过往,自己竟因一些无端的猜忌和攀比,对黄锦珩多有防备,而此刻黄锦珩却毫无保留地施以援手。她满心懊悔,恨不得时光倒流,收回那些狭隘的心思。
心中五味杂陈,感动与愧疚交织。她用力握紧黄锦珩的手,哽咽着说:“锦珩,是我狭隘了,从前还对你心存偏见,如今你却这般仗义,我……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快别这么说。”黄锦珩微笑着安慰,“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