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一层压得极低的灰云,老屋的门框在风中吱呀作响,声音一声比一声微弱,好似谁正渐行渐远。
林霜白跪坐在地上,用指腹蹭着铁盒边沿的锈迹,蹭出一道暗红。月光从破窗斜斜地射进来,扬起的灰尘在她眼前织成一层薄纱。她眼角尚带着,但眼神己趋于平静,火场的气味仿佛又萦绕在鼻腔,可她并未再闭眼。
傅沉舟站在她身后,目光落在照片上的那只红色蝴蝶发卡上。他喉结动了动,压低声音问道:“你还记得这地方吗?”
红绫没有说话,只是把那张照片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要让它贴近自己的心跳。她闭上眼睛,过了好几秒才开口,语调轻得如同梦话:“我妈总是在晚上给我拧八音盒的发条……这只八音盒会唱歌。她说,只要我听见旋律,就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颤抖的手指拧动机关。铜制齿轮咔哒转动起来,清脆的音符一粒粒落入寂静之中,好似有人在很遥远的地方轻轻敲击着玻璃。
林霜白忽然捂住耳朵,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别听!”她几乎是喊了出来,整个人往后缩,差点摔倒在地。
傅沉舟连忙伸手扶住她的肩膀,眉头紧皱,问道:“你听到什么了?”
她喘着粗气,指甲掐进掌心:“是妈妈的声音……她在唱歌……但不是这个调子……不对……不对……”
她开始挣扎,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音乐钻进她的脑袋。傅沉舟迅速合上盒子,周围的空气陡然安静下来。几秒后,林霜白的眼神慢慢恢复清明,呆呆地望着地板上的铁盒。
“妈妈说……”她低声呢喃,“蝴蝶会带你回家……可我不知道家在哪里。”
傅沉舟低头看着她,沉默片刻后,伸手从盒子里拿起那个木偶。木偶斑驳、开裂,关节处的线头快要断开了,但他仍能辨认出那些曾经精雕细琢的痕迹。他翻过木偶背面,指尖停留在一道不自然的缝隙上。
他抬头看向林霜白,说道:“这里好像有机关。”
她点了点头,眼神有些恍惚,仿佛熟悉又陌生的记忆正从裂缝中爬出来。
傅沉舟掏出随身小刀,小心翼翼地撬动缝隙。咔哒一声,木偶背部弹出一块暗格。里面躺着一枚青铜片,表面刻满了奇异符号,和之前《血绫罗》残卷上的密码极为相似。
林霜白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呼吸急促地说:“这图案……我见过!我妈以前画过它……她说这是‘火神的眼睛’,不能让别人带走……”
傅沉舟盯着那块青铜片,眉头越皱越紧。那些符号晦涩难懂,却让他回想起自己童年遭遇火灾的那天。他隐约记得有个女孩拽着他穿过火焰,嘴里哼着一段旋律——和刚才八音盒响起的旋律,几乎一模一样。
“你能解读这些符号吗?”他问道。
林霜白摇了摇头,眼中泛起痛苦之色:“我想起来了……可是又记不太清……太痛苦了……妈妈的手好烫……然后我就晕过去了……”
她的情绪再次失控,泪水无声地滑落。傅沉舟收起青铜片,放进内袋,然后将木偶放回铁盒。
他扫视了一圈西周,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连窗外的风都停了。他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说:“我们离开这里吧。”
林霜白点了点头,却没有起身,而是把铁盒抱在怀里,宛如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们刚迈出步子,傅沉舟忽然停了下来。
他弯腰捡起铁盒底部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
霓裳剧场·地窖。
林霜白的瞳孔猛地收缩,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你写的吗?”傅沉舟问道。
她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地说:“我不记得了……但我妈说过,那里藏着真正的秘密……她让我长大了去把它拿回来。”
傅沉舟紧紧攥着纸条,抬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天际。天际的轮廓模糊不清,好似一道未解的谜题。
“我们该走了。”他说道。
林霜白缓缓站起身来,怀中铁盒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她回头看了一眼老屋,眼神里既有一丝留恋,又有一丝决绝。
夜风吹起窗帘,拂过她耳后的蝶形胎记,那一抹印记微微泛起光来。
“妈妈说,蝴蝶飞不过沧海……”她低声说道,“但你不是沧海,你是火里的人。”
傅沉舟没有说话,只是握紧袖口上的黑曜石扣子,眼神深邃莫测。
他们踏出老屋门槛,老屋在身后渐渐隐没于黑暗之中。远处传来乌鸦的啼叫,宛如某种预兆的前奏。
林霜白忽然停下脚步,低头看向手中的铁盒。
“等等……”她皱起眉头,“里面还有东西。”
她伸手探入盒底夹层,指尖触碰到一个坚硬的小物件,轻轻一抽——
一张泛着银光泽的金属牌出现在她的掌心。
金属牌正面刻着一行小字:
【十三行·第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