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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府。
书房内，香炉里升起袅袅青烟。
蔡京端坐于太师椅上，听着心腹的汇报。
“蔡公，那秦宁的底细，己经查了。此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只知是新晋的画院供奉，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待在那个叫竹涧居的院子里，偶尔与几个商贾来往，再无其他。”
蔡京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动作不紧不慢。
“一个凭空冒出来的画师？”
他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意。
“一个能画出《圣君降世图》，能与李格非上演那般天衣无缝大戏的画师？”
“一个比我蔡京，还要懂官家心思的画师？”
心腹低下头，冷汗涔涔。
“继续查！”蔡京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不管他是什么来路，我要知道他每日吃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这汴京城里，不能有我蔡京看不透的人。”
“此人，若不能为我所用，便只能……”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中的杀意，己让整个书房的空气都凝固了。
……
竹涧居。
夜色如墨。
黄雀一身短打劲装，压低了声音，神情凝重。
“秦爷，蔡京那条老狗，派人盯上我们了。”
秦宁正在擦拭一个黑沉沉的铁疙瘩，闻言，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意料之中。”他淡淡地说道，“让他们查。”
“我们的根底早就洗干净了，他们能查到的，不过是我想让他们查到的东西。”
这两个月，在蔡京忙着清洗朝堂，大权独揽的时候，秦宁也半分没有闲着。
他就像一只潜伏在暗处的蜘蛛，悄无声息地编织着自己的网。
“东西准备的如何了？”秦宁问道。
“都按您的吩咐，分批次，由不同的人手，从不同的渠道采买，全都秘密存放在了城外的货栈里。”
黄雀低声答道。
“很好。”秦宁拿起一根通体乌黑的铁管，对着烛火照了照里面。
他手中的铁管，正是影鳞会最顶尖的铁匠，按照他的图纸，耗费了无数心血才锻造出来的火铳雏形。
自从得罪了赵家后，他就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
在这人命如草芥的时代，拳头再硬，也怕阴谋诡计。
他需要一样东西。
一样能打破武学和权势壁垒的东西。
一样能让王侯将相与贩夫走卒，在死亡面前，众生平等的东西！
除了这要命的玩意儿，秦宁还将心思花在了另一件“奇物”之上。
他命人寻来大量的石英矿，将其敲碎，研磨成最细腻的粉末。
然后，在专门搭建的土窑里，用木炭和皮囊鼓风提高温度并多次熔融提纯进行烧制。
一次次失败，一次次改良。
终于，在烧毁了半个货栈的木炭、耗费了影鳞会近千贯钱财之后，土窑里才勉强烧制出几块略带浑浊的玻璃雏形。
这己是影鳞会中最好的工匠，依照他的图纸，呕心沥血数月的成果。
接下来的工序，更是水磨工夫，非秦宁亲自动手不可。
他以最细的河沙混合着油脂，配上柔韧的兽皮，亲自上阵，耗费了无数个日夜，磨坏了十数块玻璃，才终于从一堆废品中，得到了几片堪用的晶莹剔透的凸透镜。
他将镜片小心翼翼地嵌入掏空的竹筒两端，反复调节着焦距。
一个结构简单，却足以颠覆这个时代认知的望远镜，便在他手中诞生了。
秦宁给它取了个响亮的名字。
千里江山镜。
这东西，可比火铳安全多了，也更适合，拿来当成另一块敲门砖。
……
汴京城内，“神物”降世的祥瑞效应，还在持续发酵。
城郊皇庄的观稼殿，专门开辟了一片试验田。
不过两月，那些被百姓戏称为“泥蛋蛋”和“红皮瓜”的作物，己经长出了茂盛的藤蔓，绿油油的一片，生机勃勃。
其长势之快，远超同期的小麦和粟米。
李格非奉旨督办此事，每日奔波于田间地头，声望日隆，百姓见了他，都恭敬地称呼一声“谷神公”。
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这般妖异的祥瑞，自然也引来了无数双嫉恨的眼睛。
朝会之上。
一名谏官，手持笏板，颤巍巍地出列，声若洪钟。.
“官家！臣，有本奏！”
“臣要弹劾显谟阁待制李格非，画院供奉秦宁！”
“此二人，以乡野之物，行怪诞之举，妖言惑众，欺瞒圣听！所谓神物，乃是伤地脉，损国运之邪物！恳请官家明察，将此二人下狱问罪，以正视听！”
此言一出，殿内嗡然一片。
几名蔡京一党的官员立刻出列附和，就连一些不属任何党派的老臣，也纷纷皱眉，觉得此事确实有些过于怪诞，看向李格非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审视。
一时间，朝堂上的风向似乎真的被这番话引动了。
他要试一试，秦宁到底还有没有后手。
龙椅上的赵佶，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质疑神物，就是质疑他的祥瑞，就是质疑他天尊的身份！
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子，当面打他这个天尊的脸吗！
就在赵佶即将发作之际，一个声音朗朗响起。
“画院供奉秦宁！于殿外求见！”
“宣！”赵佶压着火气道。
秦宁步履从容地走进大殿。
“奸佞秦宁！你还有脸面踏入这大庆殿！”那名谏官史指着他怒斥。
“官家，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凡夫俗子，看不懂天尊的恩赐，亦属常情。”他对着龙椅深深一拜。
“官家乃天尊降世，神恩浩荡。天赐神粮，只是其一。臣这几月，夜观天象，感悟天心，又为陛下寻来了一件天赐的宝物。”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用黄绫包裹的长条状物件，高高举起。
“此物，名曰，千里江山镜！”
赵佶顿时来了兴趣：“哦？是何宝物，快快呈上来。”
秦宁亲自将望远镜呈上，并为赵佶演示了用法，将镜头对准了大殿之外。
当赵佶将眼睛凑到目镜上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远处宣德门上的雕花，守门禁军盔甲上的纹路，甚至更远处街上行人的衣着，都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
“这……这是何等仙家法宝！”赵佶激动地站了起来，声音都有些颤抖。
秦宁朗声道：“此物，能让陛下于宫中，便可览千里江山，察万民疾苦。此非人力所能为，乃是上天为彰显陛下之圣德，特赐下的又一祥瑞啊！”
“好！好！好一个千里江山镜！”
赵佶龙心大悦，他拿着望远镜，爱不释手，随即转身，对着那几个弹劾的御史怒斥道：“妖言惑众？尔等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这便是妖物吗？这分明是神迹！”
“一群蠢货！险些让朕错过了此等神物！”
那名谏官面如死灰，还想挣扎，颤声道：“官家，此……此恐为奇技淫巧，惑人心智之妖物……”
话未说完，便被赵佶一声怒喝打断：“住口！”
龙威之下，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赵佶当即下旨：“擢画院供奉秦宁，为集英殿待诏，赐绯袍银鱼袋！另准其便宜行事，可出入宫禁，为朕……探查祥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