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李愚就像上了年纪的老大爷，每天五点准时睁眼起床，下楼遛弯，遛弯回来还能给她带份晚餐——
没错，通常这时候，她差不多也该睡了。
本来她的作息就挺阴间，变成女鬼后，作息就更阴间了。
李愚对此倒是毫无意见。
白天江怜睡觉的时候，他就出门，靠给人算算命，看看风水做做法事赚点小钱，顺便打听有没有什么能把鬼复活的靠谱法子。
就这样一连过了小半个月，他也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虽然就连他自己都清楚这种事急不得，可难免还是会有些焦躁。
江怜反而一点都不急，就好像对她来说活着挺不错，但死了也不是不行。
不过她每天都还是给够了李愚情绪价值。
李愚每天早出晚归，午饭在外面解决，晚上回来时她往往也正好醒了。
醒了之后，她就起床洗漱换衣服，然后出门买菜。
小区旁边就有菜市场，江怜知道去哪个摊位能买到最物美廉价的菜，只可惜她终究不是原先的那个江连了，所以再也享受不到只有那个江连才能享受到的专属福利——
一把水灵灵的小青菜，或者正好够炒菜用的葱姜蒜。
菜市场摊位卖菜的阿姨以前跟她是熟人，现在却成了陌生人。阿姨嘴碎，喜欢唠叨，可第一次见江怜来买菜时惊为天人，慑于江怜的美貌和通身的气派，竟没敢跟她搭话。
后来江怜又去了几次，她才敢小心翼翼地跟江怜搭话，问欸那个妮儿，姨姨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啊，你是刚搬过来的？
江怜就微笑着回答，说是啊，我是刚搬过来的，叫江怜——
可怜的怜。
阿姨一听这名字就愣住了，上下认真打量江怜一番，心里犯嘀咕，嘴里说江怜？这么巧噢，姨姨认识个跟你……比你年纪还大了点的小年轻，也叫江连。
说着她又唏嘘起来：
“对了，那小年轻都好几天没来我这儿买菜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啥事，我记得他在几号楼住……”
她大概是想找人打听打听江连的近况，或是找人去看看他，毕竟他好久没露过面了，再加上他给人感觉就是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个人死在家里也没人知道的类型，平时买菜的时候总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孤零零的一句话不吭，莫名其妙就……就怪让人心疼的。
万一真出了事，总得有人帮着收尸吧？
阿姨的想法朴素单纯，
江怜闻言愣了一愣，接着，那张瓷白的小脸上便漾起一抹怪异的笑容。
“他啊，”她轻声说，“他搬走了。”
这下轮到阿姨发愣了：
“搬走了？”
“对啊，搬走了，再也不会来了。”
撂下这句话，她便朝阿姨粲然一笑，拎起装好的菜，问：
“多少钱？”
阿姨心里莫名其妙有点发怵，“啊”了一声，报出个数字。
江怜扫码，把钱付过去，旋即毫不留恋地转过身，离开。
她可没骗阿姨。
她说再也不会来，就真的再也不会来。
她又想，人真是种奇怪的东西，为什么越是拒绝和人产生联系，就越有人要上赶着来送死呢？果然是不知者无畏啊，明明只要跟她产生联系，就会被她身上那命运的伟力牵引着下坠，倒霉，甚至干脆死于非命，不得善终。
就得孤家寡人一个。
必须得孤家寡人一个。
今日如此，日日皆然。
不过，要是真有人得知真相后还非要来送死，那就不能怪她了吧？只能说那人实在是想不开，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要在她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呢？
难道他前世是崇祯？
唉，真可怕吧，男人。
女鬼小姐想着，拎了刚买来的菜，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踏上回家的路。
家里还有男人等着她喂呢。
……
回到家，江怜系上围裙，开始做饭。
今天的晚饭是红枣肉丸汤，葱爆羊肉和虾仁，可惜她没找着卖生蚝的，不然还可以用高压锅给李愚压几个生蚝吃，弥补一下这些天来他身体的亏空。
俗话说，穷则思变，像江怜这样从小到大都被命运撵着往前走的人，当然不可能不会做饭，虽然厨艺没好到哪儿去，但照葫芦画瓢不难，按照网上的教程，除了特别需要刀功火候的菜，其他菜她几乎都能信手拈来。
忙活了半晌，把菜基本上都搞定了，江怜掏出手机看看时间。
时间刚刚好。
平常这个点，李愚一般已经走到楼下了。
果然，不出江怜所料，没多久，她就听到门外似乎传来电梯运行的嗡鸣。
想来应该是李愚在上楼。
于是江怜开始把菜往客厅端。
边端菜她边想，要不要给李愚泡一杯枸杞水？要是她真泡了的话，饭桌上李愚会露出什么表情？晚上她再去冷不丁敲李愚的房门，不请自来地闯进去，会不会在垃圾桶里发现刚用过的纸团？
唉，就得补啊，就得大补特补！
想到这儿，江怜开始盘算明天的菜单——
要不搞只甲鱼，再买只鸡，搞个霸王别姬？牢驴应该扛得住吧？没事，就算扛不住，她多嘬两口也就能扛得住了，大好的阳气，可不能给白白浪费，全都被丢进垃圾桶里跟纸巾作伴。
她正这么想着，咔哒，房门被人用钥匙打开了，然后李愚推门走了进来。
“回来了？”江怜把头探出厨房，招呼了一声。
“嗯，回来了。”李愚摘下背包，放在沙发上，人却没坐下，而是自然而然绕到了厨房。
“今天怎么样？”江怜盛了一碗饭，随手递给李愚。
李愚把那碗饭接到手里，站在那儿，略微出神地看着江怜盛饭的背影，回答说：
“算是有了点收获吧。”
“哦？”江怜边盛属于李愚的那一大盆饭一边问，“什么收获？”
李愚往前走了一步，取了两双筷子在手里，然后用眼角余光瞥了眼煤气灶上的汤锅。
于是他又取了只勺子，掀开汤锅盖子，把勺子放进去。
“跟咱们的目标差的还有点远的收获。”
李愚随口说了一句，先端了两份饭转头去客厅。
把饭安顿好之后，他折返回厨房，又动作利索地端走了汤锅。
江怜看着他直接空手入砂锅，感叹了一声不愧是李道长，连滚烫的砂锅都敢直接摸上去的，摸完还屁事没有，要是牢大也能这么耐烧就好了。
她感叹着，把刚炒过菜的锅放进水池里，打开水龙头，接了小半锅水，就这样先泡着。
明明她也没跟李愚商量过，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俩就形成了这样的默契——
她来做饭，那李愚就去刷锅洗碗。
反之亦然。
虽然，从和李愚住一块到现在，她也没见过李愚做过饭。
李愚会做饭吗？
她也不知道。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她会做饭就够了。
于是，江怜关上了油烟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顺便还带上了门。
李愚已经把餐桌给收拾好了，此刻正站在冰箱前挑选饮料。
“你喝什么？”他问。
“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江怜回答。
李愚点点头，随便拿了两听饮料，来到餐桌前。
他俩在餐桌旁相对而坐，啪，江怜拽开了雪碧的拉环，拿起筷子，在指间转悠两圈，没着急夹菜，而是交叠起双腿，托着腮看李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