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盛侯的侯爵之位是先帝恩赐才能世袭,而盛天寒的世子之位亦是万灵帝可怜他新婚当日被流寇掳走的份儿上才封赏的。
盛家人眼皮子短浅,恨不能将盛天寒那点微不足道的功绩夸大十倍宣扬。
殊不知谢府二公西侯的功绩,才是真真正正刀尖舔血,一步步踩过血海刀山挣来的!
人人都眼馋谢明公府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却何曾知晓背后的心酸与曲折?
想到此,谢繁缨便想到了自己故去的母亲,心头不禁有些泛酸。
姚妈妈当初是她母亲的陪嫁,与她母亲情意深沉。
如今眼见着她满脸的关切,谢繁缨便扬起笑容,不动声色转了话题道:“这两日入府走动的人多,尚未见过盛世子。家中可还好吗?”
姚妈妈笑吟吟地刮了刮她的鼻尖。
“好,好,什么都好。
“就是啊,国公爷和诸位公子小姐每日都在念叨着你,说小姐自从三日回门后便许久未曾归家看看,也不知是不是掌管中馈累坏了身子。”
“快进门儿,知道小姐回来,大小姐特意老远儿吩咐了厨房做了小姐最爱吃的菜呢!”
说着一群婆子丫头便簇拥过来,不是帮谢繁缨解衣裳,就是关心谢繁缨会不会中了暑热。
看的听竹鼻子泛酸。
姑娘在盛家何时有过这样的待遇?
盛家人常说待姑娘是当做自家女儿,可姑娘一个十指不沾阳春的大小姐,按嫁了人的规矩,竟每顿饭要站着为盛家那老妖婆布菜。
而真正的两个盛家姑娘却坐着用饭,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位嫂子的侍奉。
每每看到这情形,她心里便十分不是滋味。
而这一顿饭,谢繁缨亦是吃的极合心意,感觉自己这三年吃的从未如此放松过。
吃完饭,她吩咐听竹和寻兰将给诸位兄长姐弟妹所选的礼物一一派人送了去后,便住进了姚妈妈的房间,枕在她的膝上,讲着自己母亲曾经的故事。
而屏风后,一个妇人站在廊下,面色着实有几分不好看。
贴身侍女替主子不平:“呸!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好好儿地在盛府做少夫人,跑回来炫耀什么?好像生怕旁人不知道她日子过得好似的。”
“过得好?”
说话的妇人是谢明公的续弦任素娘。
她冷笑,“若当真过的好,又怎会在丈夫回家的第一晚就被挤兑回了娘家?”
侍女惊诧:“夫人的意思是……缨小姐与盛世子之间,生了龃龉……?”
任素娘冷笑一声。
“且看着吧。”
“只怕他们之间的矛盾可不小呢。”
……
翌日,永盛侯夫人被喂了不知多少的汤药才苏醒过来。
她眸光扫过屋中众人。
身侧端着药碗的是红肿着眼睛的谢婉婉,身后是满脸关切的三个儿女和孙子盛元夕,坐在一旁的则是穿着官服,满脸阴沉的永盛侯盛恪。
独独没有谢繁缨。
她原以为谢繁缨将自己气晕,怎么着都会跪在床边等着自己发落惩处,却没想到竟是连面都没露。
她气的又咳嗽了好几声,尖着嗓子道:“那个不孝媳呢?!她去哪了?!”
众人自然知道她指的人是谢繁缨。
盛姻别过头去,嫌恶地答道:“听说昨晚上就回谢府了。”
“孽障啊,真是孽障!”
侯夫人气的首捶胸口。
她朝着盛天寒颤巍巍伸出手,招呼他来到床边,当机立断:“天寒,休了她,赶快休了她!咱们侯府世代书香世家,断没有这等不忠不孝的妒妇做咱们盛家媳妇的道理!”
盛天寒也有此打算,闻言便点了头,看向了永盛侯。
他询问:“父亲如何看?”
永盛侯虎目低垂,心里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当初他求先帝下了谢盛两家成婚的圣旨,他执意要娶谢繁缨就是因为她不但容貌出挑,更是因为她是谢府嫡出的贵女。
明国公一向疼爱她这个小女儿,当初娶进门时知她手握造船秘籍他便断定自己果真没有选错人。
更何况她即便没有秘籍,单论身份容貌也绝不是谢婉婉这样旁支所出的女儿能比的。
因此他一开始得知昨日之事并不看好谢婉婉替代谢繁缨之事。
然而谢婉婉的父亲谢征却在战事吃紧的时候献粮献战船,还被圣上大加赞赏,封了个三品少卿。
想来谢征定然也是继承了谢家造船之术的。
他为了这事连早朝都告了假,连夜审问了下人昨日发生的事。
既然如今的谢繁缨己经不好拿捏,倒不如选择儿子更喜欢,对婆母也更加恭谨的谢婉婉。
想到此,他便点了点头,道:“也好,你既然觉得谢婉婉比谢繁缨更好,便如此罢。
“只是你曾经到底承诺过不休妻不纳妾,也为了不辜负谢繁缨这些年在府中鞠躬尽瘁,那便和离吧,也好不耽搁她再嫁。”
他话说的好似极公正,但实则却是将两个女子当做货物一般挑来拣去,全然没发觉自己此刻的嘴脸是何等的不堪。
“再嫁……?”
盛天寒脑中不自觉浮现出谢繁缨娇艳似春桃的脸,心中莫名升腾起了一丝不舒服来。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道:“儿子明白了。”
话音刚落,那边传来声响,守门的侍女慌乱的声音由远及近。
“世子妃,没有侯夫人的吩咐,您不能进去!”
然而下一刻,谢繁缨便绕过了众人,来到了众人的面前。
“呦,都在呢?”
谢繁缨似是没察觉到屋中浓浓的敌意,冲着侯夫人笑盈盈地福了福身。
侯夫人见自己病容憔悴,谢繁缨却是容光焕发,比昨日更是美艳动人。
连素日被人夸做美貌的两个女儿在她跟前亦是黯然失色的好似褪了色的珍珠,心里便生出了浓厚的不平衡。
她从前怎的竟没发觉,谢繁缨的模样这般令人憎恨呢?
她嫌恶地别过头去,不肯去看谢繁缨。
“你来做什么?”
谢繁缨好似往常一般恭敬,并无半分不同。
“我即便不是侯府的儿媳,也是侯夫人的小辈。
“身为小辈,侯夫人生病,自然要来看望的。”
“看望?”
侯夫人哂笑道:“你有这般好心?只怕是来看我老婆子笑话,等着我咽气吧!”
谢繁缨故作惊诧地掩住了唇。
“侯夫人果真聪慧,是如何知晓我心中所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