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繁缨继续道:“我身为姐姐教训妹夫,倒不知有什么不合适?”
她看盛天寒:“无论是休妻还是和离,既然世子开口了我便没有不允准的道理。”
“只是白纸黑字,世子想来也不会做些小人行径,赖账不还吧?还请按照我这些年来的填补尽数还来。”
于盛天寒来说,这话听入耳中便是火辣辣的刺耳。
对谢繁缨的付出,他并非不知。
当初下聘礼的时候,他父亲永盛侯便有意无意同谢明公提过自己府中的难处,以掌家之权承诺,这才让明国公放了心,让自己的女儿嫁往了永盛侯府。
原本明国公心疼女儿,对这门亲事并不看好。
只是这婚事碍于是永盛侯朝先帝手里求来的圣旨,谢明公虽不敢违逆圣旨,却也唯恐自己女儿在侯府拮据,便着意添了不少。
连起家的造船秘籍甚至都让女儿带走,让她带了老练的造船工挂在盛家的名下由她父兄亲自照料,再加上其他数不尽的商铺良田,银钱也如流水般尽数流进了盛家的账上。
可以说盛家能维系到今天,全仰赖了谢明公一家的帮衬。
如今谢明公领着大儿子谢朝易在外征战,若是知道盛府趁着这个节骨眼儿上欺负谢繁缨,倒不知该气成什么样。
想到此,盛天寒的气焰便弱了三分,也不知不觉地软了姿态。
他尴尬得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难为情地道:“缨缨,你我好歹是夫妻,更何况盛谢两家同气连枝,你又何必要算的这般明白?”
这话一说,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无耻了。
低下头去,只觉脸颊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烫。
也不知是被太阳晒得,还是被说出的话臊的。
谢婉婉听到夫妻二字,脸色便白了一白,侧头看他。
盛天寒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偷偷地牵住了她的手捏了捏示意她安心。
“夫妻?”
谢繁缨讽刺,“我记得你方才说过,与你是夫妻的谢家女是谢婉婉,而非我谢繁缨。”
“谢繁缨!”
太阳毒热,将侯夫人的怒气蒸发到了新的高度。
她也懒得再装什么和善,拐杖敲得咚咚响。
她指着谢繁缨骂道:“你别太过分了!府中这些年吃穿用度哪个少了你的?更何况还许了掌家之权,府中的流水都是你一个人收着,还不知道你背地里头搜刮得了去多少油水!你竟还有脸朝我们盛府要银子,这就是你谢家女儿的家教?”
谢繁缨惊诧:“哦?原来侯府的银子都是背地里得来的油水吗?那我可要请京兆尹好好查查侯府,没得让侯夫人白费了心思。”
“你!”
侯夫人被她的话噎的一口气没上来,一张老脸涨得通红,颤着手,在盛婷和盛姻的搀扶下指着她哆嗦道:
“不孝!不孝啊!我盛府怎的娶了这样一个不孝的媳妇儿?!”
“侯夫人息怒。”
谢繁缨笑吟吟:“我很快就不是你盛府的媳妇了,将来不孝的可另有其人呢。”
侯夫人被她这话被气的一个字也说不出,当场翻白眼晕了过去。
“婆母!”
谢婉婉大惊失色,头一个上前去扶她。
她皱眉看向谢繁缨,又震惊又伤心道:“族姐,瞧你将婆母气成了什么样!”
呦,还没进门,婆母都叫上了。
谢繁缨冷眼看着她被自己气晕,嘴角漫出淡淡的笑容。
昨日她所受的苦楚,便让她这位婆母在今日好生饱尝一番吧。
“听竹,陪我回去收拾收拾吧。”
说罢,便丢下手忙脚乱围着盛侯夫人的众人,施施然离开。
她的身后,盛天寒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唯余失望。
再看满脸担忧,几乎是一路小跑着送母亲回房安顿的谢婉婉,更加坚定了和离再娶的决心。
谢繁缨头也不回地回到了所住的流芳院。
看着颇有些冷清的流芳院,听竹忍不住为自家姑娘抱不平。
“当初姑娘嫁过来时说是府中地界儿任姑娘挑选,却瞅准了姑娘脸皮儿薄不好意思,只给了姑娘这偏僻的流芳院!”
因瞧着谢繁缨如今是有和离之意,听竹便改了口,不再唤她“世子妃”,而是继续出阁前的称呼唤她“姑娘”。
而谢繁缨则没吭声儿,倒是默认了听竹的话。
其实盛家的人何止在这方面跟她耍心眼儿。
当初她嫁来侯府的时候谢明公特意带了一众家生子和麻利的仆妇伺候谢繁缨,盛婷和盛姻却三天两头往她院里跑,不知不觉要走了她府中大半的侍从。
如今永盛侯夫妇,两个小姑子甚至盛府旁支的人院子里都热热闹闹一大群人侍奉。
反倒是谢繁缨的房中冷冷清清的,连饮食起居都只有西个打小儿伺候的一等丫鬟看顾。
偏那些人的月银还都要谢繁缨来出。
不过谢繁缨却懒得计较这些,终归是怪这条平行线的自己实在有些识人不明了。
她也懒得废话,道:“去将寻兰三人叫回房中收拾收拾,再取出账本来,晚些我要回家一趟。”
听竹迟疑:“姑娘要今日就搬回谢府吗?”
“自然不是,只是如今父兄不在府,其他人想来都不知盛天寒要与我和离之事。”
“我总归要先回府,探探他们的口风儿,免得等到事成之后,他们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才是。”
趁着众人都围在侯夫人身边无暇顾及她,谢繁缨给谢府递了消息后便趁早出了府。
谢繁缨成日操持盛家的家务,己许久未曾回过谢府了。
父兄姐弟此刻都不在,而后娘任氏并不知她回府之事,与她也不甚和睦,自然不会前来接待。
唯有自幼将她带大的乳娘姚妈妈迎上前来,还没等说话便红了眼眶。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个从小看大的小主子,垂泪哽咽。
她叹道:“嫁出去这三年,小姐当真是消瘦了不少,瞧着这身量儿薄的,一阵风就能吹倒了似的,可把我这老婆子惦记坏了!”
不等谢繁缨说话,她便继续道:“听说小姐失踪的夫婿回府了,不知他对小姐好是不好?”
谢繁缨被问的心头一紧。
她没料到盛天寒回府这消息传的这样快,不过也很快便释然。
也是,盛天寒回府,还捡了狗屎运得了些功绩,凭盛府轻浮张扬的做派,定然是恨不能宣扬的人尽皆知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