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琦冷不丁开了口。
她道:“今日宴席是谢家操办,谢二姑娘亲自敬酒。
“若酒中有毒,她如何脱得了干系?如此行径,岂非太蠢?”
凌琦的话令众人深以为然。
谢繁缨贤名遍京城,连叛主奴婢都肯放还卖身契,方才如何放低了身子求和的样子也是旁人看在眼里的。
更何况她举止大方,全无异样。
反倒是孟氏,畏畏缩缩,眼神躲闪。
谁更像是下毒之人,一目了然。
谢繁缨对她投来笑意,她不动声色,垂下眼,嘴角却止不住地扬起。
谢繁缨不语,只继续将酒杯又往前推了推。
“二夫人怎的不敢接?”
凌琦又道:“莫不是这酒原本就是有人下了毒想暗害谢二姑娘,而谢二夫人却是知情的才会这样万般推辞?”
孟氏被她说的愈发后怕,盯着那酒,进退两难。
楚离轩冷笑一声。
“这酒是否有毒,全在二夫人的一念之间。
“你若是不敢喝,本王就以行刺摄政王的罪名给你定罪。”
“二夫人,可要好好想想呵。”
孟氏被架住,便是不喝都不行了。
她的喉头上下滚了滚,颤着手接过了那杯酒。
接着一闭眼,孤注一掷地喝了下去。
她颤着身子等待,可半晌,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她睁开眼睛,不由微微有些愣神。
眼前是谢繁缨平静的眸子。
少女脸颊酡红,却不见丝毫醉意。
她温声道:“不知这酒味道如何呢?”
孟氏脸色己近乎惨白。
她勉强扯了扯嘴角,道:“味道甚好,多谢侄女。”
谢繁缨笑而不语,转身回了位置。
众人没料到孟氏喝了酒却完好无损,不由面面相觑,却见谢繁缨神色坦荡,孟氏两股战战,便知孟氏之心虚,谢繁缨之坦然。
便是心照不宣。
此事,就这么不着痕迹地揭了过去。
而谢翡也对此事心有余悸,小姐妹来敬酒,她便敷衍一笑,将酒水吞入腹中,腹中却是猛然绞痛!
她瞪大双目,捂着肚子大喊道:“酒里有毒!来人!快来人!”
接二连三的吵嚷,连谢繁绡都有些不耐烦了。
一会儿是谢勇,一会儿是孟氏,一会儿又是谢翡。
这一家人有完没完?
方才下毒风波才起,此刻谢翡忽然吵嚷,众人便只剩下烦躁。
一位夫人冷笑道:“呦,谢翡姑娘还真是赶巧儿,谢二姑娘才被人诬陷下毒,你便吵嚷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蓄意诬陷呢。”
赶去看女儿的孟氏恼怒地盯着她。
“我女儿尚在难受,你竟还说这等风凉话!”
说话的夫人不在意地耸耸肩。
“不过玩笑话罢了,若谢二夫人介意,我不说就是了。”
谢繁绡看向了楚离轩。
见他连眼皮都没抬,仿佛浑然不觉一般,便开口道:“谢翡姑娘腹痛,派人请府医,再送谢翡姑娘去厢房!”
谢翡腹痛难忍,捂着肚子,被下人给抬了出去。
而孟氏则一路小跑地跟上。
路过谢繁缨身边时,谢繁缨轻声道:“看,这就是自作自受呢。”
孟氏猛地回头瞪她却无济于事,只能一路小跑地跟着离开。
没了这一家,宴席的气氛都好了许多。
谢繁绡冷不丁地道:“任姨。”
任素娘猛一激灵。
她赶忙道:“绡绡。”
谢繁绡神色不变,但话中带着浓厚的威慑。
“二婶是任姨请来的客人,任姨不跟着去看看?”
话中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任素娘见孟氏一家的结果,哪还敢赖在这,闻言便道:“是、是。”
“侄女儿腹痛,做伯母的定然是要去看看的,告退,告退……”
她也顾不得心疼还没动几口的好菜,匆忙出了门去。
谢繁缨用喝酒的动作遮掩了唇角笑意。
她方才佯装逼酒,实则在众人被孟氏吸引目光时便偷偷倒了杯中毒酒,换上了谢翡桌上的好酒。
接着又在谢翡的杯中下了些药。
这一招下来,旁人只会以为是孟氏一家在宴席上作乱,而她的动作,则无人会有所怀疑。
而她下的药,也不过是些微量的泻药,为了小小地教训谢翡一下罢了。
点到为止,也好让谢翡投鼠忌器,剩下的日子能安分些罢了。
她垂眸轻笑,抬头,却正对上楚离轩的一双眼。
如玉公子,眼带戏谑。
他似是在说,别以为我不知你方才都做了什么。
谢繁缨冲着他不着痕迹地举起杯。
相视而笑,再不必多言。
没了孟氏一家,宴席一片祥和,原本是午宴,却一首玩到天色擦黑。
谢繁缨微醺,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酒渍,趁着众人前往水榭看戏时便独自落了单,去水边醒酒。
寻兰为她打着扇。
灯笼幽光微闪,映照的谢繁缨脸上光华乍现。
她坐在水边石上,水光倒映着灯光,照出粼粼波光,有歌声于水榭处隐约传来,惹得人心醉。
谢繁缨不胜酒力,水面隐约有池鱼玩耍,她唯恐踩着向后一退,寻兰忙伸手去扶却晚了一步,只得眼看着谢繁缨落入了那男子的怀中。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谢繁缨的耳边,握着肩头那骨节分明的手又紧了紧,暧昧而旖旎。
“小心。”
那人轻声有如梦呓。
谢繁缨见了鬼似的挣脱了他的手转头看他。
月下的楚离轩,愈发好看的不真实,简首有如山间精怪一般。
仿佛下一刻便要化作烟波,扶摇而去。
寻兰有些惊诧地用袖口捂住嘴巴。
怎么觉得摄政王和姑娘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呢?
她不明所以,但脸颊却悄然漫上微红。
楚离轩侧头看她。
寻兰忙站定了身子。
楚离轩开口道:“你先下去吧,谢二姑娘有本王亲自照拂。”
寻兰的嘴张的简首能塞下一个鸡蛋。
亲自照拂!
摄政王说她们家姑娘她亲自照拂诶!
她竭力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慌忙转过身去,匆匆而去了。
楚离轩身后的侍从递上了醒酒汤,也识趣地没了踪影。
楚离轩哄着:“你醉了,来,喝醒酒汤。”
“哦。”
谢繁缨乖乖地饮了一口,还没等咽下去,忽然后知后觉喂自己喝汤的人是楚离轩,“噗”一声便将才入口的醒酒汤喷了出去。
幸亏楚离轩躲得快才幸免于难。
谢繁缨看他的眼神有如看登徒子。
“你来这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