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流芳院附近的池塘,盛天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也朝着流芳院而去。
看清了来人是谁,盛天寒便出言叫住了他。
“父亲!”
永盛侯止步看到了他,阴沉的脸便多了几分缓和。
“你可是要去见谢家女?”
盛天寒见他的神色,便知他定然知道了今日之事。
他颔首道:“父亲可是知道了?”
“自然是知道了!”
永盛侯甩袖,道:“这谢家女实在欺人太甚,全然未将我们盛家放在眼里!”
盛天寒冲口而出道:“许是有些误会也说不定,总归要看一看缨缨如何说。”
盛天寒说完不由得愣住。
他在说什么?
他真是猪油蒙了心,竟会替谢繁缨这等妒妇说话……
永盛侯闻言也瞟了他一眼,道:“你今日倒好似在极关心她的样子。”
盛天寒忙低头掩饰道:“总归这三年,是儿子对不起她。
“但她今日所为,也着实有些过分了。”
永盛侯这才放心下来。
他只当盛天寒是对谢繁缨心中有愧,更何况眼下的确是要去见谢繁缨的样子,便知盛天寒定然也极在意此事。
父子俩便一同来到了流芳院。
流芳院往日便清冷,如今东西大半都运送回了谢府,便愈发显得荒凉。
谢繁缨一袭轻素的烟粉色撒花裙裳,正坐在树下拿着账本拨弄着算盘,两个美貌丫鬟一左一右地伺候在旁。
看到了她岁月静好的模样,永盛侯无故生起了一股无名火。
他一个箭步上前去,一把打落谢繁缨的账本。
谢繁缨平静地捡起账本。
“侯爷可还有什么事?”
“你好大的胆子!”
永盛侯单刀首入,“造船厂分明是我盛府的产业,你却遣走船工,还损毁成船!”
“如今海上战事吃紧,你却损毁战船,岂非有意陷害!”
谢繁缨静静地听着他的指责。
等他说完,她才悠悠道:“侯爷说完了?既然说完了,流芳院的门就在您身后,请您二位慢走。”
说罢,便不肯再理会盛家父子,继续埋头算着账本。
盛天寒皱眉,隐晦地出声提醒道:“缨缨!”
永盛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由恼恨,下不来台之间,便一把从谢繁缨手中夺过了账本,哗啦啦地翻了翻。
只翻了几页,他的脸上便呈现出愠怒。
他啪地将账本扔到小几上,指着其中一页怒道:“你虽说同寒儿和离,但当初我府中是相信你才会将府中中馈交给你,你却阳奉阴违,胆敢记假账!”
“本侯若将此事告知陛下,按照本朝律法,当以休妻之礼,将你净身逐出夫家!”
虽说是愠怒,但心中没有窃喜是不可能的。
当初盛天寒能娶谢繁缨过门本就是盛府祖上烧高香,自然是百依百顺,这才会依照谢明公的吩咐写下那发誓不纳妾不休妻的文书。
但如今揪住了谢繁缨做假账的证据,若将此事捅出去,便是谢明公再权倾朝野,永盛侯府也有足够的理由将谢繁缨扫地休出府!
只要揪住了谢繁缨的错处,区区一个保证书,他自然有的是办法让其作废。
他心中得意,面上则带着几分窃喜。
谢繁缨终于肯抬起头来,正眼看这位从前的阿翁。
她温声道:“侯爷恼羞成怒也实属寻常,只是这红口白牙一张嘴,侯爷可不要随意污蔑人呵。”
“污蔑?”
永盛侯冷笑一声。
“本侯往年的俸禄皆充入公中,这些年商铺和庄子中所得的利润全被你尽数算进了谢府的名下。
“你竟还还敢狡辩,说本侯肆意污蔑?
“来人,还不快押着这贱妇随本侯去见京兆尹?!”
两个凶悍的婆子便朝着谢繁缨虎视眈眈地扑了过来。
“谁敢动我们家姑娘?!”
听竹和问菊拦在了谢繁缨的跟前,对那两个婆子怒目而视。
谢繁缨听着永盛侯的话笑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忽然看向盛天寒。
“怎么,世子爷也觉得,我是这等无耻之辈?”
盛天寒看着她面上疏离的笑容,只觉得分外刺眼。
下意识的,他道:“想来世子妃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谢繁缨收回了目光。
她伸手推开了挡在跟前的问菊和听竹,静静地坐在椅上,道:“侯爷当真要带我去见官?”
永盛侯道:“你还想抵赖不成?带走!”
婆子们立刻朝着谢繁缨扑了过去。
谢繁缨只一挥手,两个婆子只觉身前一顿,接着便好似绊在了石子上一般,狼狈地齐齐摔倒在地。
“论起来,我是谢家的女儿,亦是谢女侯的亲妹妹。
“侯爷与我姐姐谢女侯平起平坐,论起来我跟侯爷算的起是平辈,侯爷又怎敢在我跟前摆出长辈的姿态?”
永盛侯勃然大怒!
他拍案而起,骂道:“谢明公府一世英名,没想到却出了你这等不分尊卑的宵小女子!”
谢繁缨也不恼,依旧轻声细语。
“流芳院如今还是我的住所,侯爷最好让这两个婆子滚出院子,我等下所说涉及侯爷私隐,若当着她们的面,只怕是不好。”
永盛侯冷笑道:“本侯行得正坐得首,还能被你一个小小女子威胁了不成?”
他料定了谢繁缨是虚张声势,但盛天寒却隐隐生出不妙的心思。
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一同跟来的侍从们都离开。
而谢繁缨的侍女也在被她屏退后便不知消失在了何处。
他道:“缨……”
他本想继续叫她缨缨,但想起当着父亲的面只怕不合适,便轻咳一声,改口道:“谢姑娘,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说?人己被遣走,还请谢姑娘但说无妨。”
他做出一副温润谦和的模样,谢繁缨却看都没看他一眼。
心里隐约泛起挫败来。
她抱起账本,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
她无辜道:“侯爷每月的俸禄的确大半皆缴纳入公中。”
“但侯爷每月的月俸是八十两,一年的俸禄是九百六十两,三年便是两千八百八十两。”
“再算上上次侯爷卖官鬻爵的十万两银子,那便是十万两千八百八十两。”
她笑意盈盈。
“这十万多两的确并非小数,只是侯爷这些年在公中肆意支出的银子早就超过了三十万两。”
“若侯爷咬定了,想来也不必去见什么京兆尹,只需将账本交于陛下,想来对侯爷如何处置,陛下自有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