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蝉鸣聒噪。潘家泽站在WM大酒店三楼客房的雕花木窗前,捏着鎏金打火机"咔哒"点燃雪茄,青烟袅袅间俯瞰着成虎路上熙攘的人流。黄包车夫吆喝着在汽车缝隙间穿梭,卖冰糕的小贩头顶木箱,箱角渗出的水珠在柏油路上拖出蜿蜒的暗痕。他深吸一口烟,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昨夜嘉盈送的那瓶红酒还搁在五斗柜上,瓶身倒映着窗外霓虹。
“潘先生,您的西装熨好了。"
门扉轻叩,昨日那位嗓音甜美的女侍应生捧着衣物进来。潘家泽转身时正撞见她踮脚够衣架,月白色旗袍下摆随着动作掀起涟漪,露出缀着珍珠链的玻璃丝袜。他吞咽了两下口水,故作镇定地扶了扶眼镜:"你就搁这就行,那啥...你们这酒店有熏猪耳朵不?"
女侍应生扑哧笑出声,颊边腮红微粉,:“阿拉上海人吃糟毛豆、醉蟹,潘先生要是馋东北菜...”她忽然压低嗓音,眼波流转似三月春水,"梨浦路新开了家北地菜馆,掌勺的是哈尔滨来的白案师傅。"
潘家泽耳尖泛红,正要道谢,忽听得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马府朱门内荡出来。西个旗袍丽人踩着细高跟鱼贯而出,嘉盈藕荷色衣角拂过门槛,青婉的月白旗袍缀着流苏,伽淇的缎面雾蓝色旗袍做工考究,黎茉墨绿裙摆扫过青石板——活脱脱西朵会走动的玉兰花。
"潘公子这是要去打牙祭?"嘉盈眼尖,笑盈盈望着他手里攥皱的菜馆传单。东北汉子顿时手足无措,传单上"猪肉炖粉条"几个大字抖得像风中旗,"啊...那啥,我寻思梨浦路..."
"阿拉正要去吃夜宵。"青婉玉丝扇"啪"地展开,遮住嘴角狡黠的笑,"听说东北菜量大管饱?"她故意把"管饱"二字拖得老长,扇面下飘出的眼风扫过潘家泽绷紧的西装——第三颗扣子都快被胸膛撑开了。
五辆黄包车在暮色里串成糖葫芦。潘家泽坐在嘉盈车后,听着后头伽淇跟车夫讨价还价:"师傅侬帮帮忙,阿拉包包里还有手术刀..."黎茉突然轻咳,他转头正撞见她盯着自己后颈,眼神活像验尸官打量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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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菜馆的灯笼在夜风里晃成一片红海。跑堂的端着三尺长的木板来上菜,板子上摞着八个海碗,酸菜白肉锅的蒸汽糊了潘家泽的镜片。"这是小鸡炖蘑菇!"他抹着眼镜激情介绍,却见青婉一脸嫌弃的用银勺舀起块黑乎乎的东西:"潘公子,这蘑菇...长在棺材板上吧?"
“呸呸!这是榛蘑!”潘家泽急得东北腔都冒出来了,抄起酒壶给众人斟东北特色山雁酒,"这酒得这么喝——"话音未落,伽淇己经仰脖干了整杯,啪地拍桌:"够劲!比消毒酒精带感!"
黎茉忽然筷子一顿。酸菜缸后头的布帘微微晃动,露出半截青布裤腿——今早跟踪她的那人就穿这裤子。她佯装蘸酱,把铜锅摆到特定角度,反光里清晰映出帘后男人腕口的弯月刺青。
“潘先生尝尝这个,看看正不正宗。”嘉盈突然夹了块锅包肉过来,甜醋汁滴在潘家泽西装前襟,活像幅抽象画。他手忙脚乱掏手帕,却带出张泛黄照片,掉在了地上。
"锅包肉嘎嘎正宗,就是要凉了,大家要趁热吃。”潘家泽突然站起来,他拿起公筷,不由分说地给桌上每个人的碗里都夹了几块,那肉片裹着金黄的面糊,在灯光下泛着的油光。
桌底下,他悄悄踩住那张照片,鞋尖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