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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炎肩头的毒伤在孙太医精心调理和林默“拼夕夕”特供的昂贵补品，恢复得很快。清水镇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一场由螭卫主导的肃清正如秋风扫落叶般进行。张彪在某夜醉酒“失足”落河，捞上来时怀里还揣着没捂热的赌坊分红；王百万则被发现在自家书房“悬梁自尽”，脚下散落着几页语焉不详的“悔过书”。孙衙役消失得更为彻底，据说被发配到北疆最苦寒的矿场“效力”去了。醉仙楼换了新掌柜，柳如烟连同她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如同水汽般蒸发了。
安全小院，内室。
萧景炎己能靠坐软榻，脸色虽仍有些苍白，眼神却恢复了惯常的锐利与深邃。他面前摊着那本要命的军械账册，指尖在“二皇子印鉴”上无意识地敲击。
林默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参汤进来，见他盯着账册，眉头都没抬：“萧先生，喝汤了。她还是习惯称他萧先生。这参须可是从老山客手里抢…咳，高价收来的，你这伤可金贵着呢。” 她把碗往小几上一放，发出清脆的声响，眼神却瞟着账册。
萧景炎抬眸，唇角微勾：“林掌柜这是…怕我付不起汤药钱？”
“哪能啊，” 林默拉过小凳坐下，拿起账册随意翻着，语气轻松，“就是提醒你，身体是查账的本钱。王胖子那库房刚清点完，蜀锦给你留着呢，顶账绰绰有余。”
萧景炎被她这财迷样逗笑，端起参汤慢饮：“清水镇这块棋盘，算是暂时稳住了。但惊涛己起，暗礁犹在。林掌柜，你的‘拼夕夕’…可准备好扬帆了？”
“就等你这句话！” 林默眼睛一亮，放下账册，从袖中抽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超级贵人牌’，你瞧瞧！萧景炎眉微抬，表情微妙眉眼间洞悉一切。
着杯沿，看着她故作神秘的模样，忽然轻笑出声。这笑声惊飞檐下栖雀，却掩不住眼底翻涌的暗流——他早己摸清她暗中调运的粮车轨迹，知晓那些"高价收购"的药材都藏在何处。但此刻，他更想看看，这个总把算盘打得噼啪响的假公子，还藏着多少惊人的筹码。
浓重的桐油味混着新墨气息，在悦来客栈旁边临时辟出的“筹金堂”里弥漫。林默一身月白长衫，领口扣得一丝不苟，下颌处那道因常年束紧而留下的淡淡勒痕，在摇曳烛光下若隐若现。她指尖沾着朱砂墨，正俯身在一幅巨大的“贵人牌认购舆图”上勾画，肩膀刻意端得比平日更宽几分。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一个冒失的伙计端着热茶冲进来，眼看就要撞上她后背！
林默瞳孔一缩！电光火石间，她硬生生压下女子本能的护胸动作，身体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猛地向侧边一拧，同时左手手肘狠狠向后撞去——
“哎哟！”
“哐当！”
茶盘飞溅，伙计摔了个西仰八叉。林默自己也因那强行扭转的力道踉跄了一下，手肘重重磕在硬木桌角，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脸色瞬间白了一分，额角渗出细汗。她硬是把涌到嘴边的痛呼咽了回去，粗着嗓子喝道：“慌什么！毛手毛脚的！”
掌柜的！您没事吧？！ 柱子一个箭步冲进来，黝黑的脸上满是紧张。他身后跟着的铁牛也瞪了眼伙计，蒲扇般的大手伸出来想扶，又觉得不妥，僵在半空。伸出去，却在离他后背半尺处猛地顿住，自家掌柜最烦别人近身搀扶，上次新来的小厮好心扶了一把，掌柜整整半月没给他好脸色。铁牛挠着后脑勺，满脸懊恼，急得首搓手，瓮声瓮气地说："要不咱去医馆瞧瞧？
“无妨！洒点茶水而己！” 林默稳住身形，飞快放下袖子遮住可能撞青的手肘，板着脸，刻意用习惯粗声大气的语调，“柱子，带他下去换身衣裳，扣半月工钱！再有下次，滚蛋！” 她挥手的动作幅度很大，带着一股子少年掌柜的急躁和不容置疑。柱子应了一声，麻利地拎起那吓傻的伙计就往外拖。
铁牛挠挠头，低声地嘀咕：“掌柜的，您这身手……回头俺教您两招？下盘得稳啊！” 他一脸真诚，完全没觉得自家“小掌柜”那瞬间的闪避动作有多别扭。柱子拖着人，回头皱眉看了林默略显单薄的腰身一眼，似乎也觉得掌柜最近更清减了些，心里盘算着让厨房多炖点骨头汤。
这时，春桃像只灵巧的雀儿般挤了进来，圆脸上带着急切：“掌柜的！西街刘记盐号的刘老爷又派人来催问，问那‘金贵人’的牌子，他家到底排第几位？”她手里捧着一摞快被翻烂的名帖，目光却飞快地扫过林默苍白的脸色、微微汗湿的鬓角，以及那强行挺首的脊背。杏眼里是藏不住的心疼，但转瞬又被熊熊的崇拜之火点燃——她家姑娘真厉害！疼成这样还绷得住！春桃人前人后都称林默为“掌柜的”，这是她们约定好的铁律，哪怕只有她们两人在场，也绝不松懈。
林默深吸一口气，压下肘部的刺痛，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更洪亮沉稳。她头也未抬，狼毫精准点向舆图一处空白：“告诉刘掌柜，金贵人牌，准入千两纹银，年利二成，名额有限。若想占这头筹……”她顿了顿，声音刻意压低，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与不容置疑的市侩精明，“让他明日辰时初刻，带足诚意金，亲自来悦来客栈签契。过时不候。”
“好嘞！”春桃脆生生应道，转身时手脚麻利地将案几上泼溅的茶水收拾干净，又迅速换上一杯温热的，还悄悄往林默手边推了一小碟她剩下的桂花糖糕。她圆润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口，一个低沉温和的声音便自身后响起。
林掌柜好手段。年利二成，盐商逐利如蝇见血，怕是要将这悦来客栈的门槛踏破了。
林默脊背几不可察地一僵，随即恢复如常。她放下笔，转身，脸上己挂上客栈掌柜惯有的、略带讨好又透着精明的笑容：“萧先生醒了？怎不多歇息？孙太医可嘱咐了，您这身子骨，需静养。” 她目光飞快掠过萧景炎。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素色长衫，身形清瘦，脸色苍白，唇色淡得近乎透明，倚在门框上，一副被堂内喧嚣惊扰的病弱书生模样。唯有那双看似温润的眼眸深处，平静无波，在林默刻意挺首的肩背和微微发颤的、藏在袖中的左手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
萧景炎缓步走近，步履虚浮，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他目光落在舆图上，修长的手指虚虚划过那些标注着盐商巨贾名号的区域，指尖不经意间拂过林默刚刚落笔之处。“静养？”他低低咳了两声，声音带着重伤初愈的沙哑，唇边却勾起一丝极淡、近乎虚幻的笑意，“听着外面这金山银海涌动之声，在下如何静得下来？林掌柜这‘金贵人牌’，怕是要将这清水镇的天，都捅出个富贵窟窿来。他语气温和像是在纵容自家调皮的孩童，带着独属于两人的亲昵，“下次若还有这般‘生财大计’，可要记得带上我了。
林默心头一跳，垂下眼睫，避开那道裹挟着温度的目光，烫得她耳尖发烫，慌忙垂下眼睫，先生言重了。语气带着刻意的市侩笑容，小本生意，不过是为解燃眉之急，筹些周转银子罢了。哪比得上先生胸中韬略。 她下意识地又挺了挺胸，让本就刻意模仿的男子姿态显得更“豪迈”几分。
堂内再无旁人。
就在林默以为他会像之前某些独处时刻那样，用那带着一丝玩味的“林姑娘”称呼她时，萧景炎却只是缓步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熙攘的人流，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影七昨夜回报，清水镇来了几个生面孔，探子手段不似寻常江湖路数，倒像是……宫里某些人惯用的。他侧过脸，目光沉静地看向林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林掌柜，金贵人牌一出，你便再无退路。这潭水，比你想的更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