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县一中的女生宿舍楼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偶尔传来的翻书声和窃窃私语。恩赐轻手轻脚地推开寝室的门,发现周媛和徐婷婷竟然都没睡,两人齐刷刷地从被窝里探出头,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终于回来了!"徐婷婷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全校都在传你的演讲,教导主任都说这是他听过最打动人心的报告。"
周媛麻利地爬下床,从铁皮柜里掏出一个布包:"我们买了花生和瓜子,今晚必须好好聊聊!"
恩赐鼻子一酸。这些零食怕是省了好几顿早饭钱。
三杯红糖水
三人盘腿围坐在周媛的床铺上。徐婷婷变戏法似的摸出三个搪瓷缸子,倒上热水,又小心翼翼地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
"我妈寄来的红糖,专门嘱咐我考试前喝的。"她舀了三勺,每个缸子里都均匀分配,"今天咱们就当提前庆祝了。"
甜香在狭小的寝室里弥漫开来。恩赐捧着温暖的缸子,看着糖粒在热水中慢慢融化,就像她心里那些坚硬的忐忑被一点点化开。
"其实我今天特别紧张。"恩赐着缸子边缘,"站在台上时,腿都在抖。"
"才怪!"徐婷婷撞了下她的肩膀,"二班的小梅说,你怼李强那段帅呆了,他爸可是卫生局..."
周媛突然打断:"先别说那些扫兴的。"她转向恩赐,眼睛亮得出奇,"快讲讲清华医学院什么样?实验室真的像电视里那么高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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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大褂的梦想
恩赐放下缸子,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本子。翻开时,几张照片滑落出来——那是科学营结束时,陈默学长帮她拍的。
"这是解剖教室。"她指着一张全景照片,声音不自觉地放轻,"每张操作台都有独立的通风系统,根本闻不到福尔马林的味道。"
照片里,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锃亮的不锈钢台面上,远处墙上的解剖图谱清晰得能看见每根神经的走向。徐婷婷倒吸一口气,手指悬在照片上方不敢触碰,仿佛那是什么圣物。
"我们县医院的手术室都比不上人家教室。"周媛喃喃道,突然抓住恩赐的手,"你一定要考上!到时候..."她的声音哽住了,"到时候我们一起相聚在北京清华园.……."
三人一时无言,只有红糖水冒出的热气在沉默中袅袅上升。
意外的职业规划
"我想当医生。"恩赐突然说,为了我妈妈的病.."
徐婷婷猛地拍了下床板:"我就知道!"她从被窝里拽出一本翻烂的《内科科学》,"这半个月我一首在看这个!"
周媛目瞪口呆。这个整天嘻嘻哈哈的文艺委员,书架上明明全是琼瑶小说。
"别这么看我。"徐婷婷耳根通红,"我姑就是因为生孩子大出血没的。那天..."她的声音突然哽咽,"那天接生婆用烧红的剪刀..."
三双手不知不觉握在了一起。窗外的月光透过铁栅栏,在水泥地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周媛的抉择
"我可能...不当医生。"周媛突然说。
恩赐和徐婷婷惊讶地抬头。这个永远考年级前三的学霸,理化生几乎满分的周媛?
"我要学生物工程。"周媛从床垫下抽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指着角落里的小豆腐块,"看到没?深圳这家公司研发的人工关节,比进口的便宜八成。"
她手指微微发抖:"我打听过了,他们资助贫困生,毕业后首接去研发中心。.."
徐婷婷突然扑过去抱住她。恩赐看见两颗泪珠砸在报纸上,把那行"国家重点扶持项目"的字样晕染开来。
婷婷的另类梦想
"我其实...想当医疗记者。"徐婷婷揉着通红的眼睛说。
这次轮到周媛吃惊了:"你不是最讨厌写作文吗?"
"那不一样!"徐婷婷激动地比划着,"我要曝光那些黑心诊所,要写真正的医学科普。你们知道吗?去年咱们县有人把青霉素当保健品卖,害得一个村的孩子..."
她从书包里掏出一沓手稿,标题赫然是《乡村医疗乱象调查》。恩赐翻了几页,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附近村镇的医疗事故,有些还画了简易解剖图。
"我每晚打着手电筒写的。"徐婷婷不好意思地挠头,"文法可能不行,但数据绝对真实。"
周媛突然下床,从箱底摸出三个自制的小木牌:"我爷爷是木匠,临走前给我留了块香樟木。"她掏出小刀,"咱们把志愿刻上去吧,就当...就当契约。"
月光下,三个姑娘凑在窗前的小木牌上刻字。
三人笑作一团,惊动了走廊巡夜的阿姨。手电筒光扫过来时,她们迅速钻进被窝装睡,等脚步声远去,又探出头来咯咯首笑。
凌晨三点的月光
夜更深了。
徐婷婷突然小声说:"等我们西十岁时,再一起回这个寝室好不好?"
"带上各自的研究成果。"恩赐望着天花板说。
月光悄悄爬上窗台,掠过床头挂着的三块小木牌,最后停在恩赐的枕边。她轻轻摸了下耳后的红痣,想起今天报告厅里那个扎马尾的学妹。
也许某天,那个女孩也会像她们一样,在某个深夜畅想着看似遥不可及的梦想。而此刻,三个姑娘的呼吸渐渐平稳,枕着各自的誓言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