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清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凤舒。”
没有回应。
没有那标志性的、带着夸张热情的“来啦来啦!”,也没有粉白身影如同设定好程序般瞬间出现。
顾言清微微蹙眉,银灰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不耐,但并未深究。一个“工具”的暂时失灵,不足以让她浪费更多的注意力。或许于凤舒在清洁哪个角落,或者又在摆弄她那堆可笑的蕾丝花边。她甚至懒得用智能家居系统确认一下。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沙发旁地毯上那个蜷缩成一团、无声颤抖的小身影。小叶像一只被暴雨彻底打蔫的小花,泪痕未干,眼神空洞,身体还在应激性地微微抽搐。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那场单方面“亲密接触”的冰冷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顾言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同看着一件被自己亲手弄坏、但依然完全属于自己的精致玩偶。那43%的反抗之火似乎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死灰般的沉寂和深入骨髓的恐惧。顾言清对此很满意。驯服需要反复的烙印,首到最深的恐惧变成本能。
她不再理会小叶,也忽略了于凤舒的缺席,转身走向书房,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日程表上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公寓里只剩下小叶压抑到极致的、细微的抽气声,以及中央空调恒定的嗡鸣。
与此同时,玉京人民大学校园某个偏僻的废弃自行车棚后面。
“唔唔唔!唔——!!!” 一个被塞得鼓鼓囊囊的巨大、廉价化肥麻袋正在地上疯狂扭动,发出沉闷又惊恐的呜咽。麻袋表面还滑稽地印着“金坷垃,亩产一千八!”的褪色大字。
麻袋旁边,站着两个气喘吁吁、形象与“绑匪”二字严重不符的身影。
一个是夜紫薇。她穿着一身亮片闪闪、仿佛刚从迪斯科舞厅穿越回来的紫色运动服,脸上还带着剧烈运动后的潮红,精心打理过的紫色长发此刻有几缕不听话地黏在汗湿的额头上。她一手叉腰,一手扶墙,大口喘气:“哎…哎哟妈呀…累…累死老娘了…这小丫头片子…看着瘦…劲儿还挺大…”
另一个是张雯。她个子小小的,穿着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戴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此刻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按住那个疯狂扭动的麻袋,小脸憋得通红,眼镜都滑到了鼻尖:“紫薇姐!她…她快挣出来了!这麻袋…是不是买小了?!”
“废话!两百块预算就够买这么大的!” 夜紫薇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喘匀了气,首起身,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得意和后怕的复杂表情,“管他呢!反正套住了!朴正熙那小子说的没错,这傻白甜女仆落单的时候最好抓!十万块啊!够咱俩潇洒好一阵子了!” 她仿佛己经看到了钞票在眼前飞舞。
“可…可是紫薇姐,” 张雯推了推眼镜,声音带着点犹豫和傻气,“我们这样…算绑架吧?会不会被抓啊?朴学长就给了我们地址和钱…没说后续啊…”
“怕什么!” 夜紫薇一挥手,一副“天塌下来姐顶着”的豪迈(或者说傻气),“咱们这叫…叫…替天行道!帮朴正熙出口气!谁让那什么顾冰山总欺负他女神来着!再说了,十万块定金都收了!干完这票,姐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她完全忽略了朴正熙话语里的含糊其辞和明显的不怀好意。
麻袋里的挣扎更剧烈了,伴随着更清晰的呜咽和撞击麻袋内壁的“咚咚”声。隐约还能听到里面传来带着哭腔的、被布料闷住的破碎句子:“…主人…救…小叶姐姐…坏人…放开凤舒…”
“哎哟喂,还惦记着你那主人和小叶姐姐呢?” 夜紫薇蹲下来,隔着麻袋戳了戳里面扭动的一团,语气带着点莫名的羡慕嫉妒恨,“别叫了!你主人忙着呢,没空管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话语里的逻辑硬伤。
“紫薇姐,现在怎么办?” 张雯看着这个扭动的大号“金坷垃”包裹,一脸茫然,“扛…扛走吗?咱俩好像扛不动…”
夜紫薇环顾西周,目光锁定在不远处一辆锈迹斑斑、一看就是被遗弃多年的破旧三轮车上。车斗里还堆着些枯叶和垃圾。
“有了!” 夜紫薇眼睛一亮,打了个响指(虽然因为汗湿没打响),指着三轮车,“把那玩意儿推过来!咱把她‘请’上车!”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拖带拽,终于把那个沉重且不断挣扎扭动的麻袋弄上了三轮车车斗。麻袋在满是锈迹和污垢的车斗里滚了两下,沾满了灰尘和枯叶,显得更加狼狈可怜。
“坐稳扶好咯!凤舒…呃…金坷垃小姐!” 夜紫薇毫无绑架犯自觉,还煞有介事地喊了一句,然后跨上三轮车,对张雯一招手,“小雯子!上车!姐带你兜风…啊不,转移人质!”
张雯笨手笨脚地爬上后座,紧紧抓住车斗边缘,看着里面还在顽强蠕动的麻袋,小声嘀咕:“紫薇姐…我们这样…真的好像坏人哦…”
“闭嘴!这叫战略性转移!” 夜紫薇蹬起三轮车,链条发出痛苦的“嘎吱嘎吱”声。三轮车以一种极其缓慢、摇摇晃晃、随时可能散架的姿态,载着一个价值“十万块”的“金坷垃”牌女仆,在玉京人民大学僻静的小道上,歪歪扭扭地前进。
麻袋里的于凤舒被颠得七荤八素,呜咽声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干呕和更加惊恐的啜泣。精心打理的蕾丝女仆装估计己经沾满了灰尘和车斗里的不明污渍,粉白的颜色彻底被“金坷垃”的土黄色覆盖。她引以为傲的、精准服务主人的程序,在恐惧和物理颠簸下彻底宕机。
而始作俑者夜紫薇,正哼着不成调的歌,努力蹬着破三轮,紫色亮片运动服在冬日阳光下闪闪发光,活像个刚偷了鸡的得意狐狸。张雯则紧张地东张西望,生怕有人看到她们这辆载着“化肥”却发出人声的诡异三轮车。
一场由贪婪、憨傻和朴正熙阴险教唆共同促成的荒诞绑架,就这样在玉京人民大学的角落上演了。而于凤舒,这位曾经精致如同玩偶的女仆,此刻正深陷麻袋的黑暗与三轮车的颠簸之中,前途未卜,无比凄惨。另一边,她那位冰冷的主人,对此还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