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气被浓烈的药草味覆盖,福安在青黛的精心救治下捡回一条命,却因剧毒伤了根本,昏睡不醒。
沈疏萤将自己关在内室整整一日。她凭借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将账簿和凭条誊写下来。
做完这一切,己是黄昏。她将誊写好的密报小心折叠,塞入一个特制的空心银簪之中。这枚银簪样式普通,是入王府前就有的旧物。
夜幕降临,萧彻回到了栖梧苑。他屏退左右,独自坐在外间的太师椅上。
沈疏萤深吸一口气,端着一碗亲手熬煮的参汤低眉顺眼地走了进去。她换了一身素净的月白寝衣,锁骨下的伤痕在领口若隐若现,脸色依旧苍白。
“王爷…”她声音细弱,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您累了一天,喝碗汤安神吧…”
沈疏萤将汤碗轻轻放在他手边的紫檀小几上,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她垂着眼睫,鼓足了极大的勇气,带着一丝后怕的哭腔说道:“昨夜…昨夜多亏王爷及时赶到…否则萤儿…萤儿怕是…”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身体微微发抖。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似无意地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就在手指拂过发髻的瞬间,那枚藏有密报的空心银簪被她不小心碰落在地。
“叮当”一声脆响。
银簪落在地面上,滚了几圈,停在萧彻脚边不远处。
“啊!”沈疏萤低呼一声,如同受惊的兔子,慌忙蹲下身去捡,动作带着仓皇和笨拙。
萧彻的目光随着银簪移动,又落回她脆弱的后颈线条上。
沈疏萤捡起银簪,紧紧攥在手心。她站起身,脸上带着惊惶和无措,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王爷恕罪…萤儿笨手笨脚…”
萧彻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喜怒:“簪子,旧了。”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
沈疏萤的心猛地一跳。她将手中那枚看似普通的银簪,轻轻放入了萧彻宽大的掌心。
指尖相触的瞬间,他掌心灼热的温度烫得她指尖一缩。
萧彻的手指收拢,将那枚沾染着她掌心微汗的银簪握在手中,指腹无意识地着簪身冰凉的纹路。
“怕什么?”他问,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沙哑,“本王在,没人能动你分毫。”
接下来的几日,栖梧苑的守卫明显加强。萧彻似乎更忙了,常常深夜才归,身上带着更浓的血腥气。
沈疏萤每日依旧扮演着温顺的笼中鸟,在萧彻偶尔归来时奉茶研墨,低眉顺眼。
这日午后,一名自称是顾清砚书童的少年,持着一封拜帖求见沈疏萤。拜帖上只有一句诗:“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落款是“旧友顾清砚”。
顾清砚,当年名动京城的才子,父亲沈清曾赞其风骨清正。沈家出事后,他亦受牵连,沉寂许久。
她以静养为由婉拒了见面,却收下了拜帖和书童带来的一盒上等安神香。回到内室,沈疏莹屏退左右,在底层夹层里,发现了一张纸条。
展开纸条,上面是顾清砚清隽却力透纸背的字迹:
“疏萤吾妹,惊闻王府变故,忧心如焚。令尊昔年风骨,清砚敬仰。今偶得故纸数页,乃令尊手书《清州风物考》残篇,内有提及甲三仓旧事及异铁之说,疑与当年事有关。此物烫手,不敢擅专,特转交吾妹。万望珍重!阅后即焚。 清砚顿首”
随纸条一起的,是几张泛黄发脆、边缘烧焦的旧纸残片。上面正是父亲沈清熟悉的笔迹,内容并非风物考,而是夹杂在其中的零散记录:
“…甲三仓地下有异动…似有空洞回响…疑与早年太祖秘藏有关…”
“…偶见一奇石,非金非铁,触之冰寒,上有火纹…与宗庙所奉焚寂材质极似…仓吏孙福似有隐忧…”
“…赵相心腹今日巡视,格外关注仓底…恐生事端…”
她立刻将这几页残纸誊抄一份,连同之前誊写的账目小心封入一个防火防水的铜管。
栖梧苑僻静的回廊下。
沈疏萤一身素衣,将铜管双手奉上,对着眼前如同影子般沉默的黑衣男子,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墨影大人,请将此物转呈王爷。此乃…赵岐觊觎社稷重器的铁证。萤儿自知身份卑微,此物关乎重大,唯王爷可定乾坤。萤儿…静候王爷钧裁!”
墨影沉默地接过铜管,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廊柱的阴影之中。
沈疏萤站在原地,寒风吹拂着她的衣袂。她看着墨影消失的方向,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终于,在第三日的深夜。
栖梧苑的门被无声推开。进来的不是侍女,而是墨影。他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将一个更小的、同样材质的铜管,放在了沈疏萤面前的桌上,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沈疏萤颤抖着拿起铜管,入手冰凉沉重。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旋开密封的蜡封。
里面没有信笺,只有一张薄薄的、盖着鲜红摄政王印鉴的空白令签以及一枚小巧的令牌。
她拿起那枚冰冷的火焰令牌,指腹着上面繁复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