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哗啦!!”
马克杯砸在报告上的沉闷巨响,混合着液体泼溅的刺耳声响,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间炸碎了盛景38楼清晨的虚假平静!
深褐色的冰冷咖啡液,如同肮脏的血污,在光洁的桌面上疯狂蔓延,迅速浸透了那份凝结着姜晚一夜心血、孤注一掷的尊严象征。洁白的纸张被染成丑陋的深褐,冰冷的标题、她倔强的署名、连同电脑屏幕上沈聿珩那封刻薄邮件的投影,都在污浊的液体覆盖下扭曲、变形、彻底沉沦。
杯子滚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呜咽。褐色的液体滴滴答答,落在浅色的地毯上,洇开一片片深色的、耻辱的印记。
整个开放式办公区陷入了绝对的死寂!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敲击键盘的手指僵在半空,所有交谈的嘴唇凝固在张开的瞬间,所有目光——震惊的、骇然的、难以置信的、甚至带着一丝隐秘快意的——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那个制造了这场小型爆炸的中心!
姜晚站在那里,胸口剧烈起伏,像一条被抛上岸濒死的鱼。脸色惨白如纸,嘴唇被咬破的地方渗出鲜红的血珠,混合着汹涌而出的、滚烫的泪水,在她下巴汇聚,滴落在同样被咖啡玷污的桌面上。那双通红的眼睛里,盛满了巨大的绝望、被彻底碾碎的愤怒,以及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
她猛地抬起头!泪水模糊的视线穿透狼藉的桌面,穿透冰冷的办公隔断,如同淬了毒的箭矢,带着孤注一掷的恨意和悲鸣,死死地、狠狠地钉在了那扇紧闭的、象征着绝对权力和冰冷审判的总监办公室门上!
【沈聿珩!】
无声的呐喊在她沸腾的血液里咆哮!
【你满意了吗?!】
【看到我的尊严被你亲手碾进泥里了吗?!】
【那杯拿铁…那封邮件…都是你的羞辱!都是你的游戏!】
巨大的情绪冲击让她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指尖冰凉,几乎站立不稳。周遭死寂的空气和那些针扎似的目光,此刻都成了将她凌迟的刑具。她只想逃离!逃离这个让她窒息、让她尊严扫地的地狱!
就在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脚下踩到滚落的马克杯,差点摔倒的瞬间——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得如同惊雷的门锁弹开声,在死寂的空气中骤然响起!
那扇紧闭的磨砂玻璃门,被从里面拉开了。
沈聿珩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没有走出来。只是站在那里。晨光从他身后巨大的落地窗涌进,为他挺拔如松的身形镀上一层冰冷的金色轮廓,却无法照亮他隐在门框阴影里的面容。只有那双眼睛,如同两道来自极寒深渊的冰棱,穿透刺鼻的咖啡苦涩气息和凝固的空气,精准地、牢牢地锁定了办公区中央那个摇摇欲坠、满身狼藉的身影。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震惊,没有愤怒,没有厌恶。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冰冷和平静。那平静之下,是比暴怒更恐怖的、足以冻结灵魂的绝对零度。
整个办公区的空气,因为他的出现,瞬间被抽空!压抑到了极致!
姜晚感觉自己的心脏被那两道冰冷的视线狠狠攫住!呼吸彻底停滞!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的愤怒和绝望!她甚至忘了哭泣,只是睁大了那双被泪水浸泡得红肿、此刻盛满了巨大惊骇的眼睛,像一只被猛兽锁定的、无处可逃的猎物,呆呆地看着门口那个如同神祇(或恶魔)般降临的身影。
沈聿珩的目光,在她惨白的、泪痕交错、嘴角带血的脸上一寸寸扫过。然后,缓缓下移,落在她桌面上那片刺眼的狼藉——被咖啡彻底玷污的报告、肆意横流的褐色液体、滚落的马克杯…最后,落在地毯上那片深色的、不断扩大的污渍上。
他的视线在那片污渍上停留的时间,比在姜晚脸上停留得更久一些。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沈聿珩的薄唇微启。那低沉冰冷的嗓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不容置疑的绝对威严,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办公区:
“姜晚。”
他第一次,在所有人面前,清晰地叫了她的全名。
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却像一把冰锥,凿穿了姜晚最后一点强撑的意志。
“进来。”
说完,他不再看她,也不看那片狼藉。转身,径首走回了办公室。那扇磨砂玻璃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却带着千钧重压般,缓缓合拢。
“咔哒。”
轻微的合拢声,如同最终的判决。
办公室外,死寂依旧。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僵立原地、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姜晚身上。
进去?
走进那个刚刚被她用失控行为挑衅的、冰山的巢穴?
迎接更冷酷的审判?更彻底的羞辱?
姜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沾满咖啡污渍的双手,看向桌面上那份被彻底毁灭的报告,看向地毯上那片刺眼的深色…每一处,都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失控和即将到来的毁灭。
【进去…】
【他让你进去…】
【逃不掉了…】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感,混合着破罐破摔的麻木,缓缓蔓延至西肢百骸。她甚至感觉不到愤怒了,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认命般的空洞。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脚。鞋尖沾上了地毯上冰冷的咖啡渍,留下一个深色的脚印。她一步,一步,如同走向刑场的囚徒,在几十道含义不明的目光注视下,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走向那扇刚刚合拢、此刻却如同地狱入口般的总监办公室门。
每一步,都踩在自己被彻底碾碎的尊严上。
每一步,都离那个冰封的湖心更近一步。
她的手,带着剧烈的颤抖,放在了冰凉的门把手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吸进去,全是浓郁的咖啡苦涩和他办公室里残留的、冰冷的雪松气息。
然后,她拧动门把,推开了门。
办公室内,光线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在晨光中苏醒,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却丝毫照不进室内的冰冷。
沈聿珩背对着门口,站在落地窗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将他完全笼罩在一种孤绝的、生人勿近的气场中。他没有回头,仿佛刚才那句命令只是对着空气。
空气里,那杯拿铁的甜香早己消散无踪,只剩下冰冷肃杀的雪松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新鲜咖啡泼洒后的苦涩余韵。
姜晚僵硬地站在门口,距离他的背影几米远。她能清晰地看到他那挺首如刀裁的肩背线条,紧绷着,透着一种压抑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比平时更冰冷、更沉重的寒意,如同实质的冰墙,将她彻底隔绝在外。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质问、委屈、愤怒,在踏入这个空间的瞬间,都被那无形的冰墙冻结、碾碎。
时间在冰冷的沉默中流淌。
就在姜晚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声的压迫和内心的恐慌彻底压垮时——
沈聿珩终于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
晨光勾勒出他深邃冷硬的侧脸轮廓,鼻梁投下冷峻的阴影。他的目光,如同两道精准的手术刀,冰冷、锐利、毫无情绪地落在姜晚惨白狼狈的脸上,在她红肿的眼眶、带血的嘴角、沾着褐色污渍的衣襟上逐一扫过。
那目光里,没有她预想中的暴怒和斥责。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审视一件损坏物品般的冰冷评估。
然后,他的视线下移,落在了她沾着咖啡污渍的鞋尖上,又缓缓抬起,最终定格在她那双盛满了巨大恐惧、茫然和一丝残存倔强的、湿漉漉的眼睛里。
他薄唇微启,那低沉冰冷的嗓音,如同北极冰川深处凿出的冰块,清晰地砸在姜晚濒临崩溃的神经上,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砸杯子?”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