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那顿气氛尴尬的早餐草草结束。
云浅给自己放了个假。
翻开手机通讯录,指尖划过那些曾经熟悉的名字。
讽刺的是,曾经围绕在她身边的几个所谓“闺蜜”,这几年早己成了梦娇娇身边的莺莺燕燕。
她指尖快速滑动,最终停在那个很久没点开的名字:林筱绡。
筱绡是她高中到大学的死党,家世相当,原本关系极好。三年前筱绡家因业务发展举家短暂迁居国外,等她一年后回来,却发现云浅的世界己经完全被那个叫梦娇娇的女人占据。云浅那时张口闭口都是“梦姐说”、“梦姐喜欢”,整个心思都扑在那个梦姐身上,对筱绡的几次邀约都匆匆结束或者干脆因为要陪梦春来而爽约。久而久之,热情被浇灭的筱绡,也默默退出了云浅的社交圈,联系变得极少。
带着复杂的愧疚和一丝忐忑,云浅拨通了那个久违的号码。
“喂?”
“筱绡,是我,浅浅。”她努力恢复过去那种对闺蜜说话的语气。
短暂的沉默后,对方的声音带着点意外:“……浅浅?稀客啊……有事?”
“没事,就是想找你一起出来坐坐…有空吗?老地方喝杯咖啡?”
…
咖啡馆还是她们学生时代常去的那家,阳光洒满桌子。林筱绡推门进来时,云浅连忙朝她挥手。
走近了,云浅才注意到好友眼下淡淡的青黑,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整个人清瘦了些。
“筱绡!”云浅拉开旁边的椅子。
“浅浅,”筱绡笑了笑,那笑容依旧明朗,但少了点从前的熟悉,多了一丝陌生感,“好久不见,气色不错啊你。”
两人坐下,点了两杯拿铁。短暂的沉默带着难以言喻的尴尬。
“你……气色不太好?最近是不是太累了?”云浅小心地问,看着筱绡端起咖啡时,指节都有些发白。
“是啊,”筱绡放下杯子,目光看向窗外,没有焦距,声音有些飘忽,“公司里一堆烂摊子,忙得焦头烂额,睡觉都成了奢侈。”
云浅心中一紧:“怎么回事?我记得你家轴承做得挺好的。”
“是还行,”筱绡放下杯子,无奈地耸耸肩,“不过最近被志胜压得有点狠。”
“志胜?”云浅心头微微一沉。
“嗯”筱绡点头,“自从他们最近几年接了几个大单后,在圈子里越来越活跃了,出手……也比较大胆。我们家几个看好的客户都被他们用各种方式撬走了,挺难搞的。”她语气平和,像是在叙述一件普通的工作烦恼。
云浅握紧了手中的咖啡杯。
“志胜……怎么会……”她想问。
“志胜这波势头确实挺猛的,”筱绡看她一眼,语气如常,但目光里带着一丝深意,“背后有人给资源的话,那就不奇怪了,对吧?市场嘛,有时候不讲情面。”
气氛似乎没什么变化,依旧轻松。但云浅捕捉到了筱绡话里的那点未尽之意。
沉默了几秒,筱绡像是终于忍不住,看着云浅的眼睛,语气真诚又带着一点老朋友才有的埋怨和不解:
“浅浅啊……”她轻轻开口,“我知道你跟那位‘梦姐’关系铁,你想帮她,这我理解。我们是姐妹,我肯定支持你。”
她顿了顿,才接着说:
“可是浅浅,你帮她的那份用心劲儿……是不是有点太厚此薄彼了?我看着都有点眼热了呢。”
“厚此薄彼”!
这西个字像一记重锤,敲得云浅心头“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有些发僵。
一股迟来的、强烈的不自在和尴尬悄然漫上心头。
“筱绡,我……”她张了张嘴,一时有些失语,只觉得脸微微发热。
筱绡看她这样,反而轻松地笑了,拍拍她的手背:“行了行了,跟你开玩笑呢。不过说真的,你那么聪明的人,自己也得留点心眼儿,别把什么好的都给出去了,多看看自己周围。”
……
和筱绡分开后,云浅心里那股烦闷劲儿不上不下的,顶在心口难受。
买买买!必须用物质的光辉驱散内心的阴霾!她一头扎进本市顶级购物中心,目标明确——找个能让她一见倾心的包包。
刚踏进明亮的商场大堂,一股淡而独特、带着冷冽木质调的香水味混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危险气息扑面而来。云浅下意识皱眉,还没看清是谁。
“唔!”
肩膀被一股带着强韧力道的身影撞了个正着!
云浅踉跄一步,稳住身形抬头——
呵!这气息,这感觉……
眼前站着一个男人。
他身形高挑、比例优越,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露出光洁的额头,鼻梁上架着一副纤薄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幽深,阴郁,像是沉在深潭底下的漩涡,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专注力和偏执感。脸上没有丝毫胡茬,皮肤呈现出一种过分白皙、近乎不见阳光的脆弱感。
肖越! 她那从小一块长大,后来走上“极致病娇”之路的青梅竹马!
这男人对梦娇娇的“爱”,纯粹到极致,也扭曲到极致!
跟踪那都是小儿科。
试图策划“私奔”,把人弄去荒山野岭的“浪漫度假屋”——其实是想非法拘禁。
精心设计“偶遇”,实则想在她手机里安装监视软件。
玩什么“守护甜心”的把戏,给梦春来的追求者制造各种“意外”……
每一次,都在关键时刻,被如同忠犬般的云浅带着保镖无情破坏!
那时候的云浅,恨得牙痒痒,觉得肖越就是个心理扭曲的恶魔,必须除之而后快!
但现在从那个荒唐的梦里挣脱出来,再回头看……
云浅眯了眯眼。
呵,要不是她!肖越现在就不是在这里散发阴郁气场,而是在某个高度戒备的监狱里对着铁窗思考人生哲学了。
某种意义上,她也算拯救了这位误入歧途的竹马……虽然对方绝对不领情。
“……云浅?”肖越显然也认出了她。他薄唇微抿,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云浅的脸,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一种被打扰的不悦和如同审视物品般的锐利感。“碍事。”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
云浅抱着双臂,目光毫不客气地在他那身精致得像要去拍杂志封面的行头上打量一圈:“哟,肖大艺术家这是……又要出洞找你的娇娇了??题材是《都市潜行者》还是《完美犯罪新方案》?穿这么讲究,是准备亲自扮演受害人律师,还是打算给警察叔叔增加点破案难度?” 语气嘲讽,火力全开。
听到云浅说娇娇两个字。
肖越脑中猛地一声嗡鸣!整个人僵在原地。
眼前飞速闪过无数画面:
跟踪时自己阴暗角落里那双偏执的眼睛;
设计陷阱时手指在键盘上跳跃的冰冷;
…
这些他曾无比沉醉、视为圣洁仪式的“守护”,此刻却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抽离的、旁观的视角撞入脑海!像一个冷漠的观众在回顾一部荒诞恐怖的纪录片!
……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她?
荒谬感?滑稽感?恶心感?
那些扭曲的狂热、病态的占有欲,在“旁观者”的视角下瞬间褪去了滤镜,赤裸裸地呈现出其下恐怖的、非人的本质!
他甚至根本没听清云浅后面又说了什么挖苦讽刺的话,只是僵立在那里,金丝眼镜后的瞳孔难以察觉地微微放大,如同破碎的冰面。
云浅看他像傻了一样杵在那儿,对自己的讥讽毫无反应,顿时觉得没意思。
“啧,没劲!”她低声嘟囔了一句,“算了,爱咋咋地,老娘不管了!”
她甩甩头发,绕过这个家伙,奔向心心念念的包包柜台。
肖越这家伙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随他去吧!
没人知道
一场属于他自己的、无声的噩梦,似乎也在这个嘈杂的商场里,突兀地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