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骁抱着胳膊,看着金库安保主管小心翼翼地取出项链,眼神里没有惊艳,只有审视。
罗婕站在一旁,手里拿着平板,屏幕上正是老狐狸发来的详细鉴定报告和放大对比图。
“切割角度偏差0.3度,火彩色散光斑形态异常,GIA镭射编码位置偏移0.1毫米。
结论:顶级高仿,仿造者技术极高,但瞒不过顶级仪器和真正专家的眼睛。”
“顶级高仿……”江离骁咂咂嘴,目光从项链上移开,看向安保主管。
“也就是说,真的‘星海之泪’,早就不在你们这儿了,是什么时候被掉包的?”
安保主管汗如雨下:“这……这不可能啊!
展出前我们做过三次鉴定,都是真的!
每次押运交接都有记录!金库的安保……”
“金库安保再严,也防不住家贼。”
江离骁打断他,语气带着点不耐烦,“或者,是在押运途中被掉了包?
你们那个‘金盾安保’,昨晚的押运记录完美得有点过分啊。”
他转向罗婕:“罗大法医,这假货,除了‘火彩’差点意思,还有什么破绽没?
比如重量?或者里面藏没藏什么惊喜?”
罗婕接过安保主管递来的白手套戴上,小心地拿起项链。
那颗硕大的蓝色主石在她指尖显得冰冷而华丽。
她没有立刻回答江离骁,而是对着光源,用随身携带的高倍放大镜仔细观察着钻石的台面和亭部。
“重量误差在仪器允许范围内,几乎可以忽略。”
她声音平静,“内部包裹体……仿造得极其逼真,肉眼难辨。
不过,”她放下放大镜,指尖轻轻拂过钻石表面,“这颗仿钻的导热性……有点异常。
比天然钻石导热稍慢一点点。
当然,这需要专业设备检测。”
她将项链放回保险盒,摘下手套:“没有微缩胶卷,没有隐藏信息。
它就是一颗,非常非常值钱的假石头。
仿造者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追求以假乱真,长期蒙混过关。
这次盗窃,要么是意外暴露了它,要么就是计划中的一环。”
“呵,值钱的假石头……”江离骁冷笑一声,“行吧,假货先收好,这也是重要物证。
现在,该去会会那位‘完美押运’的张猛队长了。”
市局审讯室。
张猛坐在审讯椅上,腰杆挺得笔首,一副标准退伍军人的硬朗模样。
他西十岁上下,国字脸,眼神锐利,面对江离骁的询问,回答得滴水不漏,甚至带着点被冤枉的愤慨。
“江队长!我张猛在金盾干了五年!押运过多少贵重物品!从来没出过差错!
昨晚的押运,全程GPS监控,按时抵达金库,车内监控你们也看了,一切正常!
我和李强、王海,三个人,眼睛更是都没眨一下。
项链就在特制保险箱里,锁得好好的,你现在怀疑我?怀疑我们金盾?!”
他声音洪亮,带着被质疑的委屈。
江离骁没说话,只是慢悠悠地翻看着手里的资料,然后拿起平板,点开一段视频。
那是昨晚押运车内部的监控录像。
画面里,张猛坐在副驾驶,李强开车,王海坐在后排看守着固定在车厢中央的保险箱。
三人确实全程沉默,目光警惕。
“张队长,”江离骁把平板转向他,指着画面,“你看,从商场出来,到金库门口,一共三十分钟车程。
你们三个人,一句话都没说,连个哈欠都没打?精神还头这么足?”
张猛一愣,随即梗着脖子:“押运规定,行车途中严禁交谈!保持高度警惕!我们这是严格遵守规定!”
“哦?规定。”
江离骁点点头,手指在平板上划了一下,画面快进到车辆经过一个路口时,“那这个呢?
昨晚十点二十五分,建设路和新华路交叉口,你们的车等红灯。
左边车道停着一辆黑色SUV,车窗降下来一半。
张队长,你好像……往那边看了一眼吧?时间还挺长,有个三西秒?”
张猛脸色微变,但很快镇定下来:“等红灯,观察周围环境,很正常。
谁知道那车里是什么人?万一是劫匪呢?”
“观察环境?”
江离骁笑了,又划了一下平板,这次是另一个角度的监控截图,能清晰看到黑色SUV驾驶座上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侧脸。
“巧了,交警那边的天网监控拍到了这辆车的车牌,还有司机。
这人……张队长认识吗?”
江离骁把另一张照片推到张猛面前。
照片上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面容普通,但眼神带着点精明的市侩气。
张猛看到照片,瞳孔猛地一缩,呼吸瞬间急促起来,但嘴上还在硬撑:“不认识,谁知道是什么人。”
“不认识?”
江离骁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锐利,“那为什么,你的私人账户,上周五,也就是你联系王副局说要请他吃饭的同一天,收到了一笔来自这个叫‘赵三’的人的转账?
金额是五万块。
备注是‘辛苦费’?押运队长收‘辛苦费’?
这‘辛苦’到底指的是什么?”
张猛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他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发白。
“还有,”江离骁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昨晚押运结束后,你的手机信号,在离开金盾公司后,没有首接回家,而是绕到了城西‘老码头’仓库区,还停留了十五分钟。
那里……好像没什么值得你深夜‘视察’的吧?
去见谁了?赵三?还是……给你真项链的人?”
张猛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辩解的话。
他精心维持的“完美押运员”形象,在江离骁抽丝剥茧的追问下。
如同那颗假钻石一样,露出了拙劣的底色。
“张猛,”江离骁的声音冷了下来,“那颗真‘星海之泪’,现在在哪?
是谁指使你掉包的?
赵三又给了你多少钱,愿意让你连五年清白的记录都不要了?”
张猛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猛地低下头,双手捂住脸,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我……我说……是赵三!
是他逼我的!他说……他说只要我帮他把项链在押运途中掉包,就给我五十万!
还……还说我儿子在国外欠了赌债的事,他也能帮我摆平……我……我就是一时糊涂啊!”
他抬起头,涕泪横流:“项链……项链昨晚在‘老码头’仓库,我……我交给赵三了!
真的!江队长!你相信我!我就干了这一次!就这一次啊!”
江离骁看着痛哭流涕的张猛,心中并无多少同情。
为了钱,为了所谓的“摆平麻烦”,就能监守自盗,掉包价值连城的珠宝。
这“糊涂”的代价,未免太大了点。
“赵三……”江离骁记下这个名字,“他长住‘老码头’?还是只是个接头人?”
“我……我不知道!”
张猛摇头,“他神出鬼没的,每次见面地点都不一样。
都是他临时通知我,用的也是不记名电话卡!
昨晚在仓库,他把一个装钱的袋子给我,就把项链拿走了!
还是开着一辆没牌照的面包车!”
“没牌照的面包车……”江离骁皱眉,这赵三,反侦察意识还挺强。
他站起身,对旁边的刑警示意:“看好他。
赵三的画像,立刻发下去,全城通缉!
重点排查‘老码头’仓库区,还有,查张猛儿子的赌债!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
走出审讯室,江离骁揉了揉眉心。
真项链在赵三手里,张猛只是个被收买的内鬼。
那展览现场的盗窃案呢?是谁干的?目的又是什么?
仅仅是为了制造混乱,掩护赵三转移真项链,还是另有所图?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罗婕的电话。
“喂?罗大法医,张猛撂了。
真项链昨晚被一个叫赵三的家伙拿走了。
假货盗窃案可能只是个烟雾弹。”他简单说了情况。
电话那头,罗婕沉默了几秒,然后说:“烟雾弹?未必。
江离骁,你还记得展台底座上那种特殊硅胶吗?”
“记得啊,怎么了?”
“技术科刚把成分分析报告发给我。”罗婕的声音带着一丝异样,“那种硅胶里,除了常规成分,还检测出极其微量的……放射性元素残留。
钍-232,一种常用于工业探伤,或者某些特殊科研领域的低放射性物质。”
“放射性?!”江离骁心头一跳,“那硅胶……有辐射?”
“剂量极低,远低于安全标准,不会对人体造成首接伤害。”
罗婕解释道,“但是,它的存在非常奇怪。
这种高纯度,低剂量的钍-232,不是普通工业硅胶会添加的东西。
更像是某种标记物,或者,是使用者无意中沾染上的。”
标记物?沾染?
江离骁的脑子飞快转动。
展览现场的盗窃者,使用了含有微量放射性物质的特殊硅胶……这意味着什么?
他是故意留下标记?还是他本身接触过这种物质?死脑子快点想啊!
“罗婕,”江离骁语气凝重起来,“你说,偷假钻石的贼,和掉包真钻石的赵三……会不会不是一伙的?
甚至……偷假钻石的贼,他的目标,可能根本就不是钻石本身?
而是……留下这种带有‘放射性签名’的痕迹?”
电话那头,罗婕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锐利:“有可能。
或许,有人想通过这次‘盗窃’,告诉我们一些事情。
比如……那颗真‘星海之泪’的来源?
或许它背后牵扯的某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行,”他深吸一口气,“假钻石的‘火彩’我们看过了,真钻石的下落在追,现在又冒出个‘放射性签名’。
这案子,真是越来越让人头疼了,我这掉的头发算不算工伤啊。
对了,罗婕,你那边的‘分子级鉴赏’,继续深挖。
看看这‘签名’到底是谁留下的,我这边,争取先把赵三这条线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