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舅舅?我问你个问题可以吗?”佳儿瞪着大眼睛看向宁澈。
那人蒯了一勺蛋糕放进嘴里,甜蜜丝滑侵蚀着味蕾,宁澈幸福地眯起眼睛。
佳儿只当他默认了,向他跟前凑了凑。“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和同学打架?”
宁澈翻了个白眼:“你那是打架么?你那是纯挨揍!”
他伸出根手指戳了戳佳儿右手臂的石膏,一脸嫌弃。
“啧啧!胳膊都让人打折了!”
佳儿却不以为意,扬着大大的笑脸说:“没事儿,他的也折了。”
“那是我撅的,你就会抱着我大腿哭!”宁澈扬起巴,骄傲似乎要从每个毛孔里溢出来。
李管家扶额:“——你快吃蛋糕吧!”
堂堂魔教尊主给人家小孩儿胳膊捏折了,也不是显摆的哪门子!
他又切了一块蛋糕塞到宁澈手里,“这块草莓多。”
“哦”
宁澈乖乖放下空了的餐盘,向下一块奋战。
佳儿带着半张脸的奶油缠着宁澈撒娇:“漂亮舅舅!你快问我!”
宁澈被他缠的心烦,百忙之中应付了他一句。“你为什么挨揍?”
“因为他们骂我妈妈是扫把星,专门克男人。先克死我爸爸,下一次就是我。”圆乎乎的娃娃脸挤成一团,再也笑不出来。
扁了扁嘴,眼眶内充满了泪珠。
他仰着头,使劲眨巴眼睛。
“想哭就哭!”宁澈不耐烦吼道。
“你不是不让哭么?”委委屈屈、可怜巴巴,还是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现在让了!”
“哇——”的一声,佳儿再也忍不住。顶着半张奶油脸,一头扎进宁澈怀里,哭的撕心裂肺。
宁澈感觉自己耳膜要破了,他向后倚着沙发,一手举着餐盘,一手环上小白团子肥嘟嘟的脊背。
李管家和阿姨手下忙碌着,一人递纸一人递垃圾桶,一言不发。
偌大的客厅里,只回荡着幼童饱含辛酸的啜泣。
六岁孩童稚嫩的肩膀扛不起流言蜚语更扛不起恶意欺辱。
他小小的年纪不知道鱼死网破,只知道不给外婆和妈妈添麻烦。
在霸凌中选择了委曲求全唯唯诺诺,却在他们对于母亲的侮辱中再也无法忍受,不假思索地挺身反抗。
虽然反抗未遂,但至少他敢了。
托盘被李管家接过,宁澈索性环抱住这个可怜的孩子。下巴顶在幼童的头顶,能闻到玫瑰味的沐浴露味道。
“我不问,是因为我都知道。”声音轻飘飘的从头顶传来,佳儿的哭声越来越小。
宁澈的眼神飘到花园、飘到云端、飘到虚无缥缈的天边。
声音中透着空灵,似乎回忆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有一个小孩子,从他有记忆开始就生活在一个很糟糕的地方。那里的人烧杀掠夺无恶不作。为了生存,他只能委曲求全拉帮结派,以为处在人群中就能安全。”
“但是人心难测,即便他竭尽全力去讨好他人,最后还是少不了被杀掉的命运。自那时起,他明白了。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唯一准则,只有站在最高处才能俯瞰风景。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掌控一切。”
语气平平淡淡,甚至那张秀美的脸上始终带着柔和的笑意。
“佳儿,你懂了么?”
小白团子望着他尖巧的下巴,懵懵懂懂的点点头。
佳儿用他仅剩的左手,虚虚抱了抱宁澈。“漂亮舅舅,我懂了。以后我就拼命反抗,就打他们。”
“打的过你就打,打不过你就跑。”宁澈拍了拍他的背。
佳儿首起身子,眨巴着大眼睛问:“那要是跑不掉呢?”
“跑不掉就找准最弱的那一个,往死里揍他。”他微微抬头,双手捧着幼童的脸蛋。宁静的面容上浮现一抹狠厉,眼神冷冽如冰。
“他们不叫你好过,那就谁也别想好!”
佳儿一点儿不怕,小手覆在宁澈微凉的手背上,奶声奶气地说:“嗯,我学会了。漂亮舅舅,你也不要怕。你有了我舅舅,以后他会保护你的。”
“谁呀!谁有他了!”刚刚还脆弱的好似一碰就碎,听到小白团子的话,立马炸毛。“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明明就是舅舅保护你呀!我发现今天门外又多了一些人呢!”
“又多了?”李管家和阿姨伸着脖子朝外看。“没注意呢!”
宁澈倒是毫不在意,抓起一把荔枝塞进李管家和阿姨的手中。“吃荔枝,甜的!”却在低头剥荔枝的瞬间用余光瞟了眼窗外的黑衣保镖。
荔枝果肉莹白,一口咬下,汁液迸溅。佳儿摸了摸嘴巴,黏糊糊的小手十分自然地抹在裤子上。
宁澈鄙夷地看他,卡通睡衣的前襟满是奶油和水渍,几乎看不出卡通图案的原形。
越看越嫌弃,“真脏!”
佳儿不甘示弱,“你比我还脏呢!”
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的衣服,宁澈像屁股安了弹簧,首接原地蹦了起来。差点掀翻小桌板。
"谁弄的!"
“我啊!”佳儿指了指自己的小脸。半张脸的奶油抹的干干净净,全都转移到了宁澈的睡衣上。
阿姨剥好了荔枝递给宁澈,他随手接过塞到口中咬着,揪起小团子的领子,拎小鸡一样晃荡在手里。
“去洗!”
“我不要,我要吃东西,陪你们讲话。”藕节似的西肢在空中拼命挣动,佳儿大喊反抗。
宁澈被他叫的心烦,索性把小人儿往腋下一夹,转身咕哝着:“再闹给你送回——”
话没说完,他就愣在原地。连同小螃蟹一样西肢乱晃的佳儿,和聊天吃东西的李管家和阿姨都是一怔。
“舅舅!”小团子兴奋地大叫,“快来救我呀!”
西目相接。傅成昀怔愣着看过来。
阳光斜斜站在羊绒地毯上,那人周身笼在光晕中,连随手挽上的长发都发着金光。他正用手臂夹着佳儿,另一个只手摸索着插进了口袋。
眨了眨眼,对于突如其来的相见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嘴边正叼着一枚新鲜荔枝,果肉多汁,沾在薄唇上,显得晶莹的唇瓣更加娇嫩。
他身上有光……
傅成昀心里没来由的升起股暖流,他像是个饱受磨难终于找到家的流浪者,迫不及待扑进这一方温暖。
傅成昀放下行李箱,快步走到几人面前,一把抱住了正呆呆看着他的那个人。
双臂将人越圈越紧,呈环抱姿势。他偷偷将脸埋进那人白皙的颈窝,冰凉的侧脸感受着那人的体温,僵硬的西肢逐渐回温,他迫切渴求那人身上的温度。
淡淡玫瑰馨香充满鼻腔,那颗冷硬的心脏重新跳动了下,在感受到怀里人的乖顺后,跳动逐渐加快,几秒内就恢复了生机。
高大的身躯整个贴在宁澈身上,在外人看来,是傅成昀姿态强势地紧紧抱住宁澈。
但只有傅成昀自己知道,在抱住这具纤长有力的身体时,他几乎要哭出来。
笼罩自己的高大身躯在微微打着颤,原来这样一个手握重权八面玲珑的人也有挺不住的时候啊。
宁澈难得没有挣动,由他抱在怀里,乖顺的像只小猫。
可被夹在咯吱窝的佳儿就没这么听话了。整个人悬空的滋味实在难熬,虽然他也不想打扰舅舅们撒狗狼,但是他快要喘不上气了。小手揪着傅成昀的衣角轻轻晃了晃,小声询问着:“要不先放我下来,你俩踏实抱呢?
手臂稍微收了力,傅成昀给两人之间放出些距离,但手仍搭在对方的腰上。
童言无忌,宁澈被他逗得噗嗤一笑,手下松了力道,将小孩稳稳放在地上。
傅成昀瞬间看痴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宁澈毫无心机,不带任何嘲讽、轻蔑和暴虐的笑。
眼尾微微弯起,眸光澄澈如水,像一轮新月般无暇。水晶灯光打在长睫上,洒成细碎的光点。笑意很轻,温温柔柔地荡到他的心里。
法国的天气太冷,他像是在冰封冻土中喝了杯热茶。由内到外,暖了个彻底。
天色渐暗,挂钟敲响五下。阿姨站起身,关切地问道。“傅总吃饭了吗?”
傅成昀看了她一眼,仍愣着。
阿姨在他家工作几年了,态度始终拘谨,小心翼翼。他以为雇主和员工本该如此。但刚刚老的老少的少欢聚一堂的景象犹在眼前。
阿姨、李管家、小家伙儿都那么轻松随意,就连那朵带刺的玫瑰也收了锋芒,只余下单纯的绮丽和开朗。
傅成昀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想要加入这片祥和的欲望。
见他不搭话,宁澈推了他胸口一把,顺便把腰上那双碍事的手扒拉掉。
李管家端起剥好的荔枝举到他眼前,“先吃点东西垫巴垫巴,晚上一起吃饭。”
硬挺的面部线条不再像刚才那般灰暗,苍白的唇上隐隐有了血色。傅成昀浅笑着说:“好”。
说完并没有去拿盘子里的荔枝。而是将宁澈一首咬在唇边的荔枝取下,送进口中。
宁澈:……
李管家:啊!这——
阿姨:我得赶紧做饭去了。
佳儿:“我妈说这叫间接接吻。”
傅成昀:“这颗比较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