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是什么?是流民!是求生之军!是在这炼狱里挣扎求存的一群可怜虫!我们的敌人是谁?是南楚的铁蹄!是北凉的弯刀!是饥饿!是疾病!是这吃人的世道!而不是我们队伍里,一个能为我们指明道路、出谋划策的同伴!”
魏柯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一种撼人心魄的力量:
“乱世之中,命如草芥!什么士族寒门?什么身份贵贱?在生死面前,都是狗屁!活下来,才是唯一的道理!能帮我们活下来的,就是兄弟!就是依靠!就是这队伍里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他猛地从腰间抽出那把伴随他许久、在鹰嘴崖下削制、曾用来震慑赵三刀的木剑!这柄简陋的佩剑,象征着他的权力和法度!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注视下,魏柯双手握住剑身,手臂肌肉贲张,猛地向自己膝盖砸去!
“咔嚓!!!”
一声脆响!坚韧的木剑应声而断!
两截断剑掉落在地,扬起些许尘土。
全场死寂!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连赵三刀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魏柯胸膛起伏,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两截断剑,高高举起,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冰冷而坚定,响彻云霄:
“今日,我魏柯在此立誓!亦是对尔等宣告!”
“自即日起,这支队伍,再无士族寒门之分!唯才可用!唯功可赏!唯罪当罚!”
“凡有智谋,能助我等趋吉避凶者,当敬之!用其才!”
“凡有勇力,能护佑同伴死战不退者,当重之!用其勇!”
“凡有一技之长,能解衣食医药之忧者,当尊之!用其技!”
“凡心向此队,愿同甘共苦、生死与共者,皆为兄弟!皆可托付!”
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扫过王癞子、李猴子等人煞白的脸,最终定格在赵三刀震惊的瞳孔深处:
“若再有人,因门户之见、因嫉妒之心、因一己私利,妄图分裂队伍,排挤同伴,动摇军心!”
“无论他是谁!无论他有何等功劳!犹如此剑!”
魏柯将两截断剑狠狠掷于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必为军法所不容!必为我魏柯之敌!定斩不饶!”
“尔等——可听明白了?!”
最后一句,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凛冽的杀意!
“扑通!” “扑通!” ……
王癞子、李猴子等人早己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首接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听…听明白了!先生息怒!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老吴也单膝跪地,沉声道:“先生教诲,老吴铭记于心!”
其他流民,无论新老,也纷纷躬身,齐声道:“谨遵先生之命!”
赵三刀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他看着地上那两截断剑,又看看魏柯那双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眼睛,最后目光扫过跪倒一片的兄弟和远处脸色苍白、眼神复杂的崔珩。魏柯那番“唯才可用”的宣言,如同重锤,狠狠砸碎了他心中那点狭隘的藩篱和莫名的优越感。他想起落鹰涧魏柯的推演,想起金蝉脱壳时崔珩的计策…在这吃人的乱世,活下去,确实比什么都重要!而能帮大家活下去的,无论是勇力还是智谋,都值得尊重!
一股巨大的羞愧和从未有过的清明涌上心头。赵三刀猛地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到魏柯面前,没有跪,而是深深抱拳,腰弯成了九十度,声音嘶哑却无比郑重:
“先生!赵三刀…糊涂!今日方知先生苦心!先生所言,字字如金!乱世求生,当以活命为先!赵三刀在此立誓,从今往后,绝不再以出身论人!凡先生认可之兄弟,皆是我赵三刀之兄弟!凡有益于队伍之才,我赵三刀必敬之重之!若违此誓,犹如此剑!请先生…看我日后行动!”
魏柯看着赵三刀深深弯下的脊背,眼中的冰寒稍霁。他伸手扶起赵三刀,沉声道:“赵队长言重了。记住今日之言,你我兄弟,当同心戮力,为这支队伍,在这乱世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是!”赵三刀挺首腰板,眼神坚定。
魏柯的目光越过众人,看向依旧拄着树枝、脸色苍白的崔珩。崔珩也正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震撼、复杂,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触动。魏柯当众折断象征权力的佩剑,以如此激烈而决绝的方式,宣告“唯才可用”的理念,不仅震慑了宵小,更是给了他这个落魄士族前所未有的尊重和定位!
魏柯对着崔珩,微微颔首。
崔珩深吸一口气,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对着魏柯,对着赵三刀,对着所有注视着他的流民,郑重地、缓缓地作了一个揖。没有士族的繁文缛节,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承诺。
分裂的种子,被魏柯以雷霆手段,连同那柄断剑一起,狠狠碾碎在尘埃里。然而,乱世的阴影依旧浓重,前路依然荆棘密布。这支在血火中淬炼、在理念碰撞中重铸的队伍,带着“唯才可用”的信念,再次踏上了未知的征途。只是这一次,队伍的核心,似乎变得更加坚韧,也更加…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