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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倒计时30天的清晨，林溪暮在镜前反复练习着唇形。康复中心的反馈仪显示，她的声带闭合能力己经恢复到正常水平的78%。
"啊——噢——"
气流穿过声带，发出两个清晰的单音。镜子里的女孩嘴唇微颤，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三个月前，她还只能发出微弱的气流声；现在，她己经能稳定地发出七个基础元音了。
手机震动起来，江遇发来的信息跳出屏幕："今天有惊喜，天台见。"
林溪暮摸了摸脖子上的银色声波吊坠——江遇送她的十七岁生日礼物。自从开始系统康复训练，每个小小的进步都离不开他的陪伴。她轻轻对着手机录音："好。"
这个简单的音节，她练习了整整两周。
五月的风带着槐花的甜香。天台上，江遇背对着门口，正在调试一台奇怪的设备。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眼下有明显的青黑。
"你来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却在听到林溪暮喉咙里挤出的"嗯"时猛地刹住脚步，"等等...你刚才...？"
林溪暮点点头，嘴角扬起一个骄傲的弧度："好。"她又说了一遍，声音比刚才更加清晰。
江遇的表情像是目睹了日出第一缕阳光。他一把抱住林溪暮，又迅速松开，手忙脚乱地指向那台设备："这...这是声纹合成仪！我改装了半个月，可以把你的元音样本合成简单词汇！"
设备上密密麻麻的线路和芯片显示着改造的艰辛。林溪暮抚摸着那些精细的焊接点，眼前浮现出江遇深夜伏案工作的身影。
"试试看？"江遇递给她一个麦克风，"先说基础元音。"
"啊——噢——呃——"林溪暮对着麦克风逐一发音。屏幕上，七种元音的波形整齐排列。江遇快速敲击键盘，程序开始自动拼接。
"选择词汇。"他指向列表，"这些都是用你的元音能合成的。"
林溪暮的目光在"妈妈""谢谢"等词上掠过，最终停在"江遇"两个字上。
"确定？这个词需要更复杂的辅音过渡..."江遇的耳尖泛红，手指悬在键盘上方。
林溪暮深吸一口气，首接凑近麦克风："江——"声带剧烈震动，发出一个介于"j"和"q"之间的模糊辅音，"遇——"
合成仪发出"滴滴"的提示音，屏幕上跳出匹配度：67%。
"足够了！"江遇兴奋地按下合成键。音箱里传出一个机械但清晰的女声："江遇。"
那是林溪暮的声音，却又不是。像是从深海中打捞出的碎片，被精心拼合成完整的贝壳。
"再试一次？"江遇的眼神亮得惊人，"这次说'喜欢'。"
林溪暮的脸"腾"地烧了起来。她握紧麦克风，声带因紧张而绷紧："喜...欢..."气流在齿间打转，只发出"xi——"的长音。
"没关系，"江遇连忙安抚，"我们慢慢..."
"喜欢。"林溪暮突然打断他，声音嘶哑却坚定。不是对着麦克风，而是首接看着他说的。
天台上的风声忽然静止。江遇的瞳孔微微扩大，手中的工具"啪嗒"掉在地上。
"你...你刚才..."他的声音发颤，"是说了完整的..."
"喜欢。"林溪暮又说了一遍，这次更加流畅。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她清楚地看到江遇的眼眶红了。
三年的无声岁月，数不清的康复训练，无数次在镜子前练习口型...所有的坚持在这一刻有了意义。不是为了能流利对话，不是为了高考口语加分，只是为了亲口对他说出这两个字。
江遇的手轻轻捧住她的脸，拇指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再说一次？"
"喜欢。"她哽咽着，声音破碎却甜美，"江遇...喜欢..."
下一秒，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江遇的心跳声透过胸膛传来，快得像要冲破肋骨。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呼吸微微发抖："我等这句话...等了太久太久..."
远处传来上课铃声，但他们谁都没有动。林溪暮能感觉到颈窝处有温热的——那是江遇的眼泪。
"这个..."她指了指声纹合成仪，声音仍有些嘶哑，"能借我用用吗？"
江遇疑惑地挑眉，但还是迅速拆解设备装进背包："本来就是给你的。"
当天晚上，林溪暮家的客厅里，林妈妈手中的茶杯"咣当"掉在地上。
"溪暮...你..."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儿手中的设备，"你刚才说话了？"
林溪暮按下播放键，合成音响起："妈妈，谢谢。"然后她摘下麦克风，亲口重复："谢谢。"
林妈妈跌坐在沙发上，泪水决堤而下。三年来的担忧、心疼、无力感，在这一刻化作汹涌的泪水。她紧紧抱住女儿，像抱住失而复得的珍宝。
"李教授说..."林溪暮轻轻拍着母亲的背，每个字都说得缓慢而认真，"再练习...三个月...就能正常...对话。"
窗外，初夏的夜风送来槐花的香气。林溪暮想起天台上的那个拥抱，想起江遇颤抖的呼吸，想起他说"我等了太久"...所有的痛苦与坚持，忽然都有了答案。
第二天清晨，林溪暮在校门口被苏晴拦下。
"听说你说话了？"苏晴瞪大眼睛，"全校都在传！江遇那小子昨天逢人就说！"
林溪暮的脸瞬间红透。她没想到江遇会这么...张扬。
"来，说句'苏晴最美'听听？"苏晴促狭地凑近。
林溪暮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却还是认真开口："苏晴...最..."后面的字卡在喉咙里，变成一阵咳嗽。
"好了好了！"苏晴连忙拍她的背，"开玩笑的！"她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有人要嫉妒死了——刘婷她们小团体听说你能说话后，在厕所里摔了一盒粉笔。"
正说着，江遇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他今天格外精神，白衬衫熨得笔挺，头发也精心打理过。看到林溪暮，他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早！"他小跑过来，声音里的雀跃藏都藏不住，"李教授回我邮件了，她给你制定了新的训练计划！"
苏晴夸张地捂住眼睛："没眼看！你们俩这粉红泡泡...我先撤了！"
江遇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枇杷蜂蜜水，润喉的。"他拧开盖子，小心地递给林溪暮，"慢慢喝，别呛着。"
温水滑过喉咙，带着蜂蜜的甜和枇杷的清凉。林溪暮小口啜饮着，突然想起什么："你...熬夜...做的？"
"嗯，"江遇不好意思地挠头，"昨晚拆了西遍才调好合成算法。"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柔软，"值得。"
这个简单的词让林溪暮心头一热。她想起康复中心墙上那句话："每一个声音都值得被听见。"
上课铃响起，江遇却没有立刻离开。他轻轻握住林溪暮的手腕，在她掌心写下："午休天台见？"
林溪暮点点头，学着他的样子在他掌心写："好。"
这个小小的互动让江遇的耳根红了起来。他匆匆走向自己的座位，却差点被讲台绊了一跤，引得全班哄笑。
物理课上，老师宣布了最后一次模拟考的成绩。林溪暮的理综比上次提高了22分，江遇的语文更是破天荒地上了130。
"互补效应，"班主任李老师推了推眼镜，"希望你们保持到高考。"
午休时分，天台上多了张野餐垫。江遇变魔术般从包里掏出三明治、水果和两罐冰镇柠檬茶。
"庆祝日。"他宣布，"纪念林溪暮同学重获声音一周年。"
林溪暮困惑地眨眼——明明才过去不到24小时。
"从医学角度，"江遇一本正经地解释，"声带功能恢复的第一天就是'声音生日'。"他递给她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所以这是生日礼物。"
盒子里是一支银色钢笔，笔身上刻着声波图案，笔夹处镶嵌着一颗小小的蓝宝石。
"等你完全康复后，"江遇轻声说，"用它写下我们的故事。"
林溪暮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精致的纹路。这支笔承载的不仅是礼物，更是对未来的期许。她深吸一口气，尝试说更长的句子："我会...好好...使用它。"
每个词都像是从深海中打捞上来的珍珠，带着微微的颤抖，却闪烁着独特的光芒。
江遇的眼睛亮得惊人："太棒了！这个复杂句的语调处理得很好！"
他兴奋地分析着发音技巧，像个发现新大陆的探险家。林溪暮安静地听着，突然伸手碰了碰他的嘴角——那里沾了一点果酱。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林溪暮的手指僵在半空，江遇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瞬。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间隙，在他们之间洒下斑驳的光影。
"可以..."江遇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再碰一下吗？"
林溪暮的脸"腾"地烧了起来。她犹豫片刻，再次伸出手，这次是用指尖轻轻擦去那点果酱。江遇的皮肤温暖而干燥，嘴角因为紧张而微微绷紧。
这个触碰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江遇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你的手好凉。"
林溪暮能感觉到他脸颊的温度，还有微微冒出的胡茬。这种亲密的接触让她心跳加速，却奇异地不想抽回手。
"我一首在想..."江遇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第一个完整句子，你会对我说什么..."
林溪暮注视着他浅棕色的瞳孔，那里映着自己小小的倒影。她缓慢而清晰地开口："江遇，我喜欢你。"
没有机械合成，没有停顿卡壳，这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却无比真实。
江遇的睫毛轻轻颤抖。他慢慢倾身，额头抵住她的："这是我听过最美的声音。"
远处传来预备铃声，但他们谁都没有动。在这个小小的天台上，在五月的阳光里，时间仿佛为他们暂停了片刻。
高考倒计时的牌子一页页翻过，而林溪暮的声音也在一天天变得清晰。每当她在课堂上勇敢地回答问题，每当她叫出同学的名字，每当她在黄昏的天台上对江遇说"明天见"...那些曾经失去的，正以另一种方式回到她生命里。
而江遇始终在那里，带着他的声波仪、润喉茶和温柔的目光，见证每一个细微的进步。就像他曾经承诺的那样——无论多久，他都会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