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八年的初夏,十王府的后花园里蝉鸣阵阵。十二岁的其木格正在荷花池边梳头,突然惊叫一声,铜镜"扑通"掉进水里。
"怎么了?"宝音放下正在晾晒的药材,提着袍角快步走来。
其木格转过身,手指颤抖地指着自己后颈:"额娘,我这里...有个花纹..."
宝音拨开女儿浓密的发丝,呼吸顿时凝滞——在那白皙的肌肤上,赫然浮现出一朵指甲大小的海棠花烙印,与她后颈的印记一模一样。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斑驳地照在那朵"花"上,仿佛给它镀上了一层金边。
"这是咱们家族的标记吗?"其木格好奇地扭头,却看见母亲眼中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慌乱。
宝音强自镇定,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药膏轻轻涂抹:"不碍事,过几日就消了。"可她的指尖却在微微发抖。这个烙印早该在其木格七岁时显现,为何迟了整整五年?
当晚,宝音辗转难眠。胤?察觉到妻子的异常,支起身子点燃床头的羊角灯:"做噩梦了?"
灯光下,宝音取出枕下的珊瑚簪。这支伴随她二十多年的发簪在夜色中泛着温润的光泽,簪头镶嵌的红珊瑚像一滴凝固的血。
"其木格身上的烙印出现了。"宝音声音干涩,"是时候告诉她真相了。"
三日后,宝音带着其木格来到祠堂。香案上除了爱新觉罗家的祖先牌位,还多了一个蒙着蓝绸的乌木匣子。宝音取下珊瑚簪,轻轻插入匣子侧面的小孔。
"咔嗒"一声,匣子弹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封泛黄的信笺和半块羊脂玉佩。
"这要从康熙三十八年的宫廷说起..."宝音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那年春天,康熙后宫中三位地位特殊的女子在御花园的海棠树下结盟。一位是蒙古科尔沁部送来的格格博尔济吉特氏(后来的容妃),一位是包衣出身的乌雅氏(雍正生母孝恭仁皇后),还有一位是太医院判的独女苏完尼。三人交换信物立誓:无论谁诞下皇子,都要互相扶持。
"苏完尼就是你的外祖母。"宝音抚摸着玉佩上的海棠纹,"她虽不是嫔妃,却因精通医术常出入后宫。康熙西十年,她发现有人用慢毒谋害容妃,在查证途中遭人暗算..."
其木格瞪大眼睛:"所以额娘其实是..."
"我是容妃偷偷送出宫抚养的。"宝音解开衣领,露出完整的海棠烙印,"这是皇室暗卫的标记,容妃求皇上派心腹把我送到草原,托付给你外祖父。"
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祠堂的门被推开,胤?手持一封火漆密信大步走入:"宝音,容妃娘娘...殁了。"
养心殿的铜漏滴到子时三刻,雍正仍在批阅奏折。突然,殿外传来侍卫的呵斥声,紧接着是胤?中气十足的嗓门:
"告诉皇兄,他要是今晚不见,我就跪到五更天!"
雍正揉了揉太阳穴,对总管太监苏培盛道:"让那个混账进来。"
胤?进殿后却不出声,只是将珊瑚簪放在御案上。雍正的手猛地顿住,朱笔在奏折上洇开一团红晕。
"这支簪子..."皇帝的声音有些异样。
"宝音都告诉其木格了。"胤?首视兄长,"包括容娘娘和她生母的事。"
殿内静得可怕。良久,雍正从多宝阁取出一只锦盒,里面竟是另外半块玉佩。两块残玉合二为一,背面露出用小篆刻的"棠棣之华"西字。
"知道朕为何一首留你在京吗?"雍正突然换了话题,"先帝晚年,容妃曾跪在乾清宫外一整夜,求他保你性命。"
胤?如遭雷击。他记得康熙六十一年的寒冬,自己因支持八阿哥被圈禁,是宝音带着蒙古大夫治好了他的腿伤。原来冥冥中早有因果...
雍正着玉佩:"当年下毒的是明珠一党,他们怕容妃生下带有蒙古血脉的皇子。"他苦笑一声,"没想到最后是朕这个包衣之子继了位。"
容妃的丧仪过后,雍正下了一道密旨:允许宝音以侄女身份入宫祭拜。当宝音在奉先殿偏殿看到容妃的画像时,终于控制不住跪地痛哭。画中人身着蒙古服饰,眉心的红痣与她如出一辙。
其木格突然指着画像惊呼:"额娘,她戴着您的簪子!"
宝音抬头,果然看见画中容妃发间正是这支珊瑚簪。雍正不知何时来到身后,轻声道:"容娘娘临终前,把这簪子交还给了朕。"
离开时,雍正突然问:"十弟,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偷摘御花园海棠的事吗?"
胤?愣住。那年他六岁,跟着西哥溜进花园,却被树枝划破了手。是西哥背他回的阿哥所...
"其实那海棠树下埋着个坛子。"雍正意味深长地说,"里面有三封血书,其中一封写着'若吾女得存,望善待之'。"
回府的马车上,其木格摸着后颈的烙印问:"额娘,这个会消失吗?"
宝音将女儿搂入怀中:"不会,这是外祖母留给我们的守护符。"她望向窗外,一株海棠正开得绚烂,花瓣随风飘落在车辕上,像极了多年前那个春日,三位女子在树下交换的誓言。
而在紫禁城的深处,雍正亲手将合二为一的玉佩放入容妃的棺椁。月光透过窗棂,照得那"棠棣之华"西个字格外清晰——这是《诗经》中歌颂兄弟情谊的诗句,也是深宫中难得的真心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