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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冬苔原的风裹挟着雪粒，抽打在“幽影之末”临时搭建的冰棱哨塔上，发出呜咽般的嘶吼。瑟伦蹲伏在阴影最浓重的角落，指尖抵着冰凉的地面，“真名之书”在意识中泛起微光，解析着远方传来的、越来越密集的兽足踏雪声——兽人主力，来了。
篝火堆旁，老巫医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拨弄骨铃，符文在他布满皱纹的额头上明灭不定：“首领，斥候回报，霜牙部落的战旗己插在三里外的冰原上，至少有三百战吼武士……我们的族人，能战斗的不足五十。”
首领，瑟伦的父亲，握住腰间缺了口的石斧，沉声道：“让妇孺躲进遗迹底层，战士准备影缚陷阱——”
“陷阱挡不住战吼武士的冲锋。”瑟伦站起身，阴影在他脚边如活物般蜷曲，“他们的战斧能劈开冰岩，我们的陷阱最多拖延片刻。”
老巫医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盯着瑟伦：“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要我们用影子去喂饱他们的狼？”
瑟伦没有理会老巫医的讥讽，目光扫过围坐在篝火旁、面黄肌瘦却眼神坚毅的族人。他深吸一口气，寒气灌入肺腑，却让思维更加清晰：“我们有‘影裔低语’。”
寂静。只有风雪声显得格外刺耳。影裔低语，是刻在部落最古老岩壁上的禁忌传承，据说需要所有影裔血脉共鸣，以灵魂为引，引导周遭阴影形成屏障。但自部落衰败以来，从未有人成功施展过，老巫医曾说，那是“会被灰雾吞噬灵魂的妄念”。
“胡闹！”老巫医厉声喝道，“你知道多少族人因为尝试低语而发疯？那不是我们能触碰的力量！”
“但我们没有选择了。”瑟伦走到篝火中央，从怀中掏出那枚在守秘者地窖找到的黑色石片，石片上的符文在火光下流转着幽蓝光芒，“你们看这个——这是先祖留下的‘低语合唱图谱’，我用‘真名之书’解析过，只要按照图谱的音节共鸣，就能规避灰雾的侵蚀。”
他摊开手掌，意识沉入“真名之书”，书页上立刻浮现出复杂的影裔符文，那些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在他掌心投射出淡黑色的光影。瑟伦深吸一口气，模仿着图谱上的第一个音节，发出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阴影深处的呢喃：
“……厄……”
嗡——
他脚下的阴影骤然翻涌，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几个对阴影亲和度较高的年轻族人身体一震，眼中闪过讶异——他们感觉到自己与周遭阴影的联系被瞬间强化了。
首领父亲盯着瑟伦掌心的符文，又看了看远处地平线上升腾的烟尘（那是兽人点燃的战前篝火），猛地握紧了拳头：“我信你一次。老巫医，带领族人准备‘低语合唱’。”
老巫医嘴唇哆嗦着，最终还是咬牙点头，从脖颈上解下一串由影裔先祖指骨磨成的项链：“全体听令！手拉手，围成圆圈，跟我念——‘阴影为母，灰雾为父，吾等影裔，借汝庇护……’”
当最后一个族人握住邻人的手时，瑟伦将黑色石片按在圆圈中央的冰面上。他闭上眼，“真名之书”全力运转，解析着老巫医念出的每一个音节，以及图谱上缺失的符文节点。他发现，合唱的关键在于“共鸣频率”，就像琴弦需要调准音高，影裔的灵魂也需要在同一个“真名频率”上震动。
“停！”瑟伦突然睁眼，“老巫医，第三个音节不对，应该是‘……薇……’，而不是‘……维……’。”
老巫医一怔，随即按照瑟伦的指示调整音节。刹那间，圆圈外围的阴影如同被无形的手搅动，疯狂汇聚而来，在众人头顶形成一个巨大的、旋转的阴影漩涡。漩涡中，无数淡黑色的符文若隐若现，正是瑟伦从“真名之书”中解析出的“庇护”与“壁垒”的初级真名。
“就是这样！保持住！”瑟伦嘶声喊道，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根线牵引着，与所有族人的灵魂、与周遭的阴影紧密相连。他能清晰地“看”到每个族人的生命能量流动，也能“听”到阴影中传来的、古老而低沉的回应。
就在此时，远方的地平线炸开一片血色——兽人的冲锋开始了。三百名战吼武士举着黑曜石战斧，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向影裔的临时营地，他们喉咙里发出的咆哮震得冰面都在颤抖。
“稳住！”首领父亲举起石斧，站在阴影屏障的最前方。
下一刻，兽人的先头部队撞上了阴影屏障。
轰——！
仿佛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巨墙，最前排的战吼武士连人带斧被弹飞出去，在冰面上滑出数十米远。后面的兽人愣了一下，随即是更狂暴的怒吼，他们挥舞战斧猛劈屏障，黑曜石刃口撞上阴影符文，溅起一片片刺目的火星，却只能在屏障上留下浅浅的涟漪。
“成功了！”有族人激动地喊道。
瑟伦却脸色苍白，他能感觉到，每一次撞击都在消耗着合唱的能量，更在消耗着每个族人的精神力。阴影漩涡的旋转速度正在变慢，符文的光芒也逐渐黯淡。他看向老巫医，发现老人的鼻孔己经渗出黑血，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瑟伦……”首领父亲的声音带着吃力，“屏障……快撑不住了……”
瑟伦猛地咬紧下唇，尝到一丝血腥味。他再次沉入“真名之书”，拼命寻找着强化屏障的方法。书页疯狂翻动，最终定格在一页描绘着“灰雾核心”的残图上，图旁有一行模糊的影裔文字：“以‘真名’为引，借‘灰雾’为势……”
不行，灰雾太危险了！瑟伦瞬间否决。但眼看屏障上的符文即将熄灭，兽人的战斧己经劈出了第一道裂痕，他别无选择。
“所有人，跟我念最后一个音节！”瑟伦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同时将自己的灵魂与“真名之书”深度链接，引导出一丝最微弱的、从灰雾残识中解析出的能量，融入合唱的频率，“‘……厄瑞玻斯……！’”
这是他从“真名熔炉”中感知到的、上古影裔领袖的真名碎片。
当“厄瑞玻斯”的音节从所有影裔口中发出时，天空中的阴影漩涡骤然收缩，然后猛地炸开！一道漆黑如墨的屏障冲天而起，表面流淌着金色的真名符文，仿佛一面由阴影与真名铸就的巨盾，硬生生将兽人的冲锋浪潮挡在了百米之外。
兽人们惊骇地看着这面突然变强的屏障，连最狂暴的战吼武士都露出了畏惧之色。
“成功了……”瑟伦瘫倒在地，胸口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他能感觉到，族人的合唱能量己经耗尽，大部分人都瘫倒在雪地里，脸色惨白如纸。
首领父亲拄着石斧，看着那面漆黑的屏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老巫医则软软地倒在地上，昏迷前喃喃道：“灰雾……能量波动太大了……会被看到的……”
瑟伦勉强抬起头，望向南方的天际。他知道老巫医说得对。如此庞大的阴影能量波动，就像黑夜中的火把，必然会引来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无论是教会的猎魔人，还是魔法塔的奥术师。
而此刻，在遥远的南方，一座悬浮在云海中的魔法塔顶端，一位戴着星象仪头饰的老法师猛地睁开眼睛，望向永冬苔原的方向，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哦？沉寂了千年的影裔低语……竟然在这个时候重现了？”
他指尖的水晶球中，永冬苔原的位置正亮起一团刺目的黑色光芒，如同灰雾中睁开的一只眼睛。
（第十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