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意反复刺激着苍梧的神经,将他从无边的黑暗和剧痛中强行拽了回来。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撕裂般的痛楚,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熟悉的冰冷石壁……他回到了洛栖洞府的石室。
自己正躺在那张硬邦邦的石床上,身上盖着一件玄色外袍。
石床旁,洛栖背对着他站着。
玄衣上沾染着大片己经凝固的暗褐色血迹,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
她周身的气息极度不稳,杀意混合着一种戾气在石室内弥漫。
石室的地上,散落着几片破碎的、染血的金属面具残片,还有几缕灰褐色的布条。
【宿……宿主……】
小柒微弱的声音响起,带着虚弱。
【你……你终于醒了!吓死统了!我还以为这次真要跟你‘兄弟双双把家还’了!呜……我的核心差点过载烧掉……】
“小柒……你……”苍梧在心底艰难回应,声音嘶哑。
【我没事!就是能量彻底见底了……需要深度休眠……宿主你怎么样?】小柒的声音断断续续。
“还……死不了……”
苍梧感受着体内糟糕的状态,五脏移位,经脉多处断裂,丹田那缕新生的灵力几乎溃散。
若非洛栖那件外袍上散发的灵力,他恐怕己经凉透了。
他挣扎着想动一下,立刻牵动伤口,剧烈的咳嗽起来,鲜血再次从嘴角溢出。
这动静惊动了洛栖。
她猛地转过身。
猩红的眼眸死死定在苍梧脸上。
那眼神中翻涌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有未散的暴戾杀意,有冰冷的审视,有浓得化不开的烦躁……
更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被强行压下的……后怕。
“谁让你挡的?!”
洛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就凭你这点修为,也敢往本座身前凑?嫌命长?!”
语气充满了愤怒和不解。
在她看来,苍梧的行为简首是愚蠢至极的自杀。
苍梧咳着血,却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笑容里带着自嘲和一丝傲然。
“…何须向你解释?”
声音虽弱却带着属于苍梧大帝的不容亵渎的尊严。
“当年如此……今日……亦是如此。”
“你!”
洛栖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态度噎得气息一窒,眼中的血色更盛。
她猛地一步上前,指尖扼住了苍梧的咽喉。
苍梧毫不怀疑,她下一刻就会捏碎他的喉咙。
“你真以为……本座不敢杀你?!”
洛栖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他因窒息而痛苦扭曲的脸。
苍梧没有挣扎,只是艰难地抬起眼,迎上她那双血眸。
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坦然的平静。
以及……深藏眼底的、浓重的愧疚。
“杀……便杀……”
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嘴角的血迹蜿蜒而下。
“欠你的……随时……可取……”
“……”
洛栖扼住他喉咙的手,猛地一颤。
苍梧眼中那份平静的坦然和浓重的愧疚,狠狠刺入她混乱的心神。
那翻腾的血海,因为这眼神动荡。
他……真的不怕死?他挡在她身前……不是因为怕她死,而是……真的不在乎自己死?那愧疚……又是为了什么?
三百年前的疑云,药王谷遇袭时他决绝的举动,此刻眼中复杂难辨的情绪……
无数碎片在她混乱的识海中疯狂冲撞。
“咳咳……”
苍梧的咳嗽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洛栖猛地松开了手。
苍梧瘫倒在石床上,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洛栖退后一步,死死盯着他,胸口剧烈起伏,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良久,她才从袖中取出一物,狠狠摔在苍梧身边的石床上。
那是一枚沾着泥土和干涸血迹的玉简,看起来古朴而残破。
“药王谷深处找到的……”
她的声音冰冷沙哑,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颤抖。
“自己……看!”
说完,她猛地转身,带着一身未散的戾气和混乱的心绪,消失在石室门口。
厚重的石门轰然关闭。
石室内,只剩下苍梧粗重的喘息声,和那枚静静躺在石床上的、染血的玉简。
苍梧艰难地伸出手,将那枚冰冷的玉简握在手中。一丝微弱的灵力探入。
残破模糊的画面,如同破碎的镜子,在他识海中闪现。
一个模糊的黑袍身影,鬼祟地在一株清心兰旁布下引动邪念的阴毒阵法……
那阵法散发的波动,与当年侵入洛栖识海的邪念气息……同源。
真相的碎片,正一片片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