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暖跌跌撞撞地冲出库房后门,心口仍怦怦首跳。她不敢回头,生怕那个蒙面人反悔,或是鲍西醒来追出。她只顾埋头往前跑,连路也不看——
“砰!”
她迎面撞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熟悉的沉水香气息钻入鼻尖,小暖猛地抬头,正对上裴云湛那双深邃如墨的眼。
他垂眸看她,面上阴影喜怒难测,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线。
“大、大人……”小暖讷讷唤了一声,忽然紧紧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胸膛。
裴云湛一怔,感受到怀里的小姑娘浑身发抖,连指尖都是冰凉的。
他缓缓抬手,回抱住她,掌心在她后背轻轻抚过,低声道:“别怕,我来了。”
小暖攥紧他的衣襟,眼泪无声浸湿他胸前的布料。
裴云湛眉头紧锁。他今日在衙门点卯时,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平日小暖总会缠着他问午膳想吃什么,今日却一上午不见人影。他问了几个巡城司的弟兄,才知她竟去了曹府帮厨。
曹府是什么地方?曹吉祥是阉党之首,府上龙蛇混杂,她怎敢独自前去?
他当即丢下公务赶来,首奔后厨,却听主厨说小暖去了库房取调料。他心头莫名一紧,快步寻去,却见小暖慌慌张张地从库房后门冲出,脸色惨白如纸。
“梅娘,”他松开她,双手捧起她的脸,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发生什么事了?”
小暖张了张口,却想起蒙面人的警告,最终只是摇头:“大人,快带我走……”
裴云湛眸色一沉,正欲追问,忽听一道娇柔嗓音传来——
“哟,这不是云湛哥哥吗?”
谢云裳一袭胭脂红罗裙,款款走近,唇角噙着笑,眼底却冷如寒冰。
裴云湛将小暖护在身后,冷声道:“谢小姐。”
谢云裳故作惊讶:“小暖妹妹也在呀?真是巧了。”
裴云湛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是你把她骗来曹府的?”
谢云裳掩唇轻笑:“云湛哥哥这话可冤枉人了。我今日是来给曹老夫人贺寿的,哪知道小暖妹妹也在?不过妹妹这脸色怎么这么差?莫不是……撞见什么脏东西了?”
小暖咬唇不语,手指悄悄揪住裴云湛的袖角。
裴云湛冷笑:“你最好真不知情。若让我查出你欺负梅娘——”他上前半步,声音压得极低,“我略施小计,便可让陈侍郎再续弦一次。”
谢云裳脸色骤变。
这时,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谈笑声,似是宾客朝这边走来。
裴云湛不便在曹府发作,冷冷瞥了谢云裳一眼,牵起小暖的手:“我们走。”
马车内,小暖缩在角落,仍有些惊魂未定。
裴云湛递过一杯热茶,她双手捧着,热气氤氲中,他看见她腕上一圈红痕——分明是被人用力掐握留下的。
他眸中戾气一闪而逝,却不动声色地问:“库房里发生了什么?”
小暖指尖一颤,茶水溅出几滴。她想起蒙面人的警告,低声道:“没、没什么……只是不小心被货架划伤了。”
裴云湛不语,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拇指轻轻那圈红痕。
“梅娘,”他嗓音低沉,“你可知对我说谎的后果?”
小暖眼眶一红,泪珠啪嗒掉在他手背上。
裴云湛叹息,将她揽入怀中:“罢了,不想说就不说。”他下颌抵在她发顶,“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在。”
小暖在他怀里轻轻点头。
* * *
今日本来要解决黄小暖,没想到人没除掉,陆卫和鲍西都不见踪影。谢云裳找遍了整个曹府,都没看见陆卫。
此时,曹府密室中烛火摇曳,将曹吉祥阴鸷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枯瘦的手指轻叩紫檀木案几,盯着跪在眼前的陆卫:“今日借我老娘的寿宴,你想除掉谁?”
陆卫额头抵地,脑中闪过小暖那纯真柔美的眉眼。
他己经想起来了,这少女像谁——
当今皇后沈清梧。
那个裴云湛应该还不知道她的身世,若是趁他还不知情,先将少女据为己有,将来待她恢复身份,他不就是驸马了吗?
此事绝不能叫干爹知道。
“回干爹,”陆卫强自镇定,“儿子发现御厨鲍西私通北狄,意图在寿宴上下毒……”
“哦?”曹吉祥突然捏碎手中的核桃,“那为何鲍西不见了?”
陆卫心跳如鼓:“儿子正要处置鲍西时,那厮竟暴起伤人逃走了。”他故意露出臂上的一道伤口,“儿子追捕不及……”
曹吉祥眯起眼睛,枯瘦的手指在案几上敲出沉闷的节奏:“你当咱家老糊涂了?”他突然抓起茶盏砸在陆卫脚边。
陆卫浑身绷紧,却听曹吉祥又阴森补道:“若让咱家发现你藏了别的心思……”他指尖划过陆卫咽喉,“你仔细自个儿的小命。”
陆卫心中却暗道,这个心思,值得他用命去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