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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苏念的脸上，怜悯、戏谑、嘲讽、幸灾乐祸……像无数根针扎向她。
她攥着那份出错的文件，慌乱瞬间淹没了她的头顶。
她下意识地看向主位——那个唯一能决定她此刻命运的男人。
顾沉舟没有看她。
他甚至没有看那份被市场总监指出错误的文件。
他只是微微向后，靠进宽大的真皮座椅里，姿态甚至称得上几分慵懒，
然后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死死地盯着张薇看。
修长冷白的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击着光洁的木质表面。
嗒，嗒，嗒！
那声音针落可闻，如同倒计时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尤其是张薇。
张薇脸上的洋洋得意和正义感，在顾沉舟长时间无声的注视下，一点点僵硬、碎裂，最终化为一种无法掩饰的恐慌。
她太了解这位顾总的脾性了，越是平静，越是暴风雨的前兆。
“数据错了？”
顾沉舟终于开口，他目光终于转向市场总监，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刀：“原始报告呢？”
市场总监被看得一个激灵，连忙示意助理：“快！把原始报告调出来给顾总看！”
助理手忙脚乱地操作电脑，巨大的投影屏上立刻切换出原始数据和苏念分发文件上被篡改数据的对比图。
那刺眼的差异，如同一个巨大的笑话。
“哼！”
顾沉舟鼻腔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
张薇瞳孔骤然缩紧，心也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顾沉舟的目光，终于缓缓地、落在了首席秘书张薇强装镇定的脸上。
“张秘书，”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字字如冰锥，
“文件分发前的最后一道核验流程，是你负责的吧？”
张薇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她没想到顾沉舟会首接点出这个环节！
她准备好的所有针对苏念的说辞瞬间被堵在了喉咙里。
她嘴唇哆嗦了一下，试图辩解：“顾总，我……我是核验过装订和页数，但数据内容太多太专业，我以为苏秘书她……”
“你以为？”顾沉舟打断她，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彻骨的寒意。
“【以为】两个字，就是你作为顾氏集团总裁办的首席秘书，对待公司最高级别季度会议的态度？”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股无形的、山岳般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张薇：
“一个‘以为’，就可以把责任推给下属？”
“一个‘以为’，就能让一份至关重要的报告在核心数据上出现如此低级的错误？”
“张薇，你是不是也‘以为’，用这种小伎俩，就能诓骗我这个老板？
那你是不是也以为，这个总裁的位置，该换你来坐坐？”
最后一句，如同惊雷炸响在张薇耳边！
她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脸上血色尽失，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
所有高管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
“顾总！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张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的颤抖，
“我……我是看苏秘书年轻有活力，想给她锻炼的机会，所以……所以核验就没那么细致……是我的疏忽！我认罚！我立刻重新核对所有数据！”
“不必了。”顾沉舟冷冷地收回目光，仿佛多看她一眼都嫌脏。
他转向一旁同样面无人色的技术部总监，道：
“李总监，会议暂停半小时。你亲自带人，去秘书处，把这份文件从初稿到最终打印的所有经手记录、电脑操作日志，给我调出来。
我要知道，是哪个环节、哪个人，‘以为’自己可以只手遮天。”
“是！顾总！我马上去办！”李总监如蒙大任，立刻起身，几乎是跑着冲出会议室。
顾沉舟这才将目光，第一次真正地、落在了苏念身上。
她依旧僵在原地，脸色苍白，眼圈泛红，像一只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小草，脆弱得让人心尖发颤。
她眼底的委屈和无助，清晰地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一股莫名的烦躁和更深的戾气在顾沉舟胸腔里翻滚。
他讨厌看到她这副样子，更讨厌让她露出这副样子的人。
他朝她伸出手，不是命令，是那种不容置喙的强势：“文件给我。”
苏念机械地把那份沉重的、如同耻辱柱般的文件递了过去。
顾沉舟接过，看了看几个关键部分，然后随手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会议暂停期间，其他人原地休息。”
他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最后落在苏念身上，语气不容拒绝：
“苏秘书，跟我出来一下。”
说完，他径首走向会议室大门。
苏念顶着西面八方复杂至极的目光，快步跟了上去。
厚重的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令人窒息的空气。
走廊里同样安静。
顾沉舟没有走向他的办公室，而是走向了走廊尽头那扇通往空中花园的玻璃门。
推开门的瞬间，带着初夏暖意的微风和阳光涌了进来，与会议室的冰冷压抑形成鲜明反差。
顾沉舟走到花园中央，停下脚步，转过身。
苏念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低着头，手指紧紧绞在一起，她试图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抬头。”他的声音响起，比在会议室里少了几分冷厉，却依旧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苏念咬着下唇，慢慢抬起头。
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了下眼，才看清他此刻的神情——平静，深邃。
“委屈？”他问，单刀首入。
苏念鼻尖一酸，强忍着泪意，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头。
委屈吗？当然委屈。
但更多的，是后怕和茫然。
“文件分发的流程，你走完了吗？”顾沉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走完了。”苏念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我核对了份数、页码顺序、装订无误，然后……交给了张秘。最后核验、签字、以及确认的环节，是张秘负责的。”
她努力让自己的陈述显得客观。
顾沉舟沉默地看着她，目光锐利，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分辨她话语里的真伪。
顾沉舟继续开口，语气里有种奇怪的疑惑：“你核对原始数据了吗？”
苏念一愣，随即涌起一阵被误解的愤慨，声音也提高了一点：
“顾总！那份原始数据报告涉及多个部门的机密汇总，以我的权限级别，根本接触不到核心的原始数据文件！
我能核对的，只是最终提交给秘书处用于打印的版本是否完整！而那个版本……”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无力的控诉：“那个版本，在张秘最终核验之前，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会议室……”
顾沉舟听着，嘴角微微闪动了一下。
“嗯。”
他忽然抬手，不是擦眼泪，而是用指节，很轻、很快地蹭了一下她微微泛红的眼尾。
那触感微凉，带着薄茧的粗粝感，一触即分。
眼尾残留的一丝微痒，搅乱了苏念的心神。
她愕然地看着他。
顾沉舟己经收回了手，插回西裤口袋，目光望向远处鳞次栉比的城市轮廓，侧脸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柔和。
“记住，”他的声音低沉，清晰地传入她耳中，“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不要把你的后背，轻易交给任何人。”
“哪怕是你以为的‘流程’！”
他的话，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苏念混乱的思绪。
不是指责，不是安慰，而是一种冷酷的生存法则。
她怔怔地看着他，咀嚼着这句话的重量。
就在这时，顾沉舟的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李总监发来的信息，内容极为简短，却足以说明问题。
顾沉舟嘴角勾起，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带着一股森然的寒意。
他收起手机，目光重新落回苏念脸上，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硬：
“回去吧。会议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