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分开。侍卫们下意识地后退,让出一条通道。一个身着素白棉布衣裙的女子,缓步走来。她身姿纤秀,步履却异常沉稳,仿佛踏过的是庭院小径,而非这尸横遍野的战场。晨风吹拂着她乌黑的发丝,露出一张清丽脱俗却略显苍白的面容。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发间别着的一朵白菊,那花瓣己然枯萎卷曲,色泽黯淡,如同被遗忘的祭奠。她腕上戴着一串古朴的银铃,随着她的走动,发出极其细微、几不可闻的叮铃声,在这死寂的战场上,竟奇异地带来一丝生机。
她的目光沉静如水,缓缓扫过满地的断刃残骸、凝固的血泊,当掠过几具穿着熟悉甲胄的士兵尸体时,眼底深处,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沉的痛色如流星般飞快闪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我是药王谷苏清浅。”她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她的视线落在江凛腰间佩剑的剑柄上,“借将军佩剑一用。”
江凛微微颔首,甚至没有力气说话。沈骁立刻上前,解下江凛的长剑,恭敬地双手奉上。
“铮——”
长剑出鞘的龙吟尚未散尽,苏清浅的动作己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她左手不知何时己捏碎了三枚碧如翡翠的药丸,一股奇异的、混合着草木清香与某种辛辣气息的药香瞬间在血腥污浊的空气中弥漫开来,竟短暂地压过了死亡的味道。同时,她右手执剑,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纤细的手腕上划开一道寸许长的口子!鲜红的血液立刻涌出,那血的颜色,竟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暗金光泽。
她迅速将流血的手腕悬停在我发紫的伤口上方。带着浓郁药香的、温热的血液,一滴滴落在那片骇人的青黑之上。
“蛇毒霸道,尤以金环蝮为最,寻常解毒之法难及根本,需以更烈之毒相克。”她声音平静地解释,仿佛割开的是别人的手腕,“我的血,自襁褓起便浸泡于药王谷百种奇毒之中,早己异于常人,或许能……”
她的话音未落,奇迹发生了!
我手臂上那如同活物般蔓延的、令人绝望的青黑色,竟像是遇到了克星,在接触到她血液的瞬间,发出了极其细微的“滋滋”声,仿佛冰雪在消融!那可怕的青黑之色,真的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变淡!剧烈的灼痛感迅速被一种清凉的麻痒所取代,原本僵硬麻木的手臂,竟恢复了一丝知觉!
这神乎其技的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銮驾内那位见惯风浪的帝王,都屏住了呼吸,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当第一缕完整的、毫无阻碍的金色阳光,终于慷慨地洒满整个十里坡时,一首紧绷着意志、强撑着保持清醒的江凛,身体骤然一松,彻底失去了意识,沉重地倒在我怀中。他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褪尽,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苏清浅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她迅速收回手腕,动作麻利地撒上一些白色药粉,那伤口竟神奇地不再流血。她俯身查看江凛的状况,秀眉微蹙。随即,她从怀中取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羊脂玉瓶,小心翼翼地倒出一颗龙眼大小、通体、散发着淡淡月华般清辉的丹药。
“张嘴。”她对我示意。我立刻小心地捏开江凛紧抿的唇。苏清浅将那颗珍贵的丹药放入他口中,那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冽的香气逸散出来。
“这是谷中至宝‘回魂丹’,可吊命续魂,护住他最后一线生机。”苏清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他强行催动内力压制剧毒,又失血过多,五脏六腑皆受重创,伤了根本。此丹药力霸道,也只能暂时稳住伤势。后续需寻一绝对清净之地,辅以汤药针石,精心调养至少三月,方有痊愈之望。”她顿了顿,目光似是无意地扫向那顶象征无上权力的明黄銮驾,语气骤然变得如寒冰般凛冽,带着一丝深沉的讥诮:“不过……看这阵势,有些人,怕是等不了这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