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爬上他喉结的旧伤疤时,我正用指尖描摹摩斯密码的“早安”。
>谢屿的小拳头突然砸响恒温箱,共振波扫过谢洛川的脑电图,炸开一片阿尔法波纹。
>李静杰的咖啡杯僵在半空:“他在修复颞叶损伤…”
>——而楼下,秦风正把周振邦的退休批文折成纸飞机,射向鱼缸里翻肚皮的红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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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味道被晨风稀释,混进了阳光烤暖的尘埃气息。浮光葵的指尖带着一夜未眠的凉意,悬在谢洛川脖颈凸起的喉结上方。那里,一道陈旧的、淡粉色的疤痕横亘在脆弱的皮肤上,像一道被时间熨平的战书。
一下。
指尖落下,沿着那道旧疤的边缘,感受着下方沉睡的软骨。它随着他悠长的呼吸,微弱起伏,如同搁浅巨鲸最后的喘息。
又一下。
指腹的皮肤捕捉到一丝比昨日更清晰的震颤。不再是火山深处的低吟,是浅滩下涌动的暗流。她屏息,凝神,指尖化作最精密的接收器,解读着生命重启的密码:
**“· — · ·”** (Y) **“· · ·”** (S) **“·”** (E) **“—”** (T) **“· · · —”** (P) **“· · · ·”** (H)
**YES TOPH**?不!是 **YES, PAPH**!是的,爸爸!(Yes, Papa!)
他在回应!回应昨夜她在他掌心划下的“早安”!巨大的暖流瞬间冲垮了浮光葵的疲惫,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又被她倔强地逼了回去。她颤抖着指尖,带着滚烫的喜悦,在他喉结旁回应:
**“· · ·”** (V) **“· — · ·”** (Y) **“· · · ·”** (H) **“· · ·”** (S) **“·”** (E) **“· · · —”** (P)
**VYHSEP**?不!是 **WE HOPE**!我们期盼!(We hope!)
指尖的震动传递着最简单的祈愿。她感觉到,在她回应之后,谢洛川喉结的震动似乎……更沉稳了一分?那无声的密码流,如同黑暗隧道尽头渐强的光点,稳定而执着。
“唔…咿呀…”
一串带着奶香和不满的哼唧,从恒温箱里传来,打破了晨间的静谧。
是谢屿。
小家伙似乎被窗外的鸟鸣吵醒,或者仅仅是饿了,小脸皱成一团,的小拳头在空中胡乱挥舞,砸在恒温箱柔软的内壁上,发出噗噗的闷响。那力道,对于一个不足月的婴儿来说,大得惊人。
浮光葵刚想示意张嫂去温奶。
突然!
“嗡——!”
一声极其低沉、仿佛来自恒温箱内部金属骨架的嗡鸣,毫无预兆地响起!紧接着,连接着谢屿的那台特制次声波/脑波耦合监测仪屏幕上,代表他无意识释放能量的基底波,猛地向上窜起一道尖锐的脉冲波峰!脉冲的形态不再是混乱的攻击性尖峰,而是一种奇特的、带着韵律的震荡波!
这震荡波出现的瞬间!
“嘀嘀嘀——!”
旁边连接着谢洛川的脑电图监测仪,竟然同步发出了急促的警报!屏幕上,原本因深度昏迷而呈现平缓的δ波和θ波背景上,毫无预兆地炸开了一片极其活跃、频率在8-12赫兹之间的……阿尔法波纹!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了无数石子!
阿尔法波!通常出现在人闭眼放松、意识清醒的边缘状态!是大脑从沉睡走向苏醒的桥梁!
李静杰端着咖啡杯刚走到门口,看到这一幕,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滚烫的咖啡溅到手背上都浑然不觉!他的镜片后,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放大到极致,死死盯着那两台疯狂跳跃的屏幕!
“他……他在……”李静杰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修复?!”
修复?!
浮光葵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恒温箱里还在挥舞小拳头的谢屿!小家伙似乎很不满没人理他,小嘴一瘪,酝酿着更大的哭声。
“谢屿释放的次声脉冲……”李静杰的声音带着科学狂人的颤抖,指着屏幕上那奇特的震荡波形,“……频率!你们看频率!它在主动调整!在……在精准模仿并反向中和谢洛川大脑颞叶受损区域残留的异常脑电波干扰!”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屏幕上,谢屿释放的那道奇特震荡脉冲波,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每一次波动,都精准地对冲、抚平了谢洛川脑电图中一处微小的异常尖峰或杂波!那片刚刚炸开的阿尔法波纹,在脉冲波的引导下,非但没有消退,反而变得更加稳定、范围更广!
一个出生不足半月的婴儿,用他那足以震碎玻璃的恐怖能力,在无意识中,化作了最精妙绝伦的脑神经修复师!他在用次声波“按摩”父亲受损的颞叶!他在唤醒他!
巨大的震撼让浮光葵忘记了呼吸!她看着恒温箱里那个小小的、似乎对一切都懵懂无知的生命,又看着病床上在儿子“按摩”下脑电图愈发活跃的谢洛川,一种混合着神迹降临的狂喜和渺小人类面对未知力量的敬畏,瞬间淹没了她!
她不再犹豫,跌跌撞撞地扑到恒温箱边,不顾仪器的警告,猛地掀开了箱体上方的观察盖板!她伸出手,带着无尽的温柔和鼓励,轻轻握住了谢屿那只在空中挥舞的、的小拳头!
“好孩子……”她用残破的气息发出嘶哑的赞许,泪水终于决堤,“继续……叫醒爸爸……用力……”
仿佛感受到了母亲的鼓励和掌心传来的温度,谢屿挥舞的小拳头顿住了。他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浮光葵,小嘴一咧,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容。随即,他像是找到了更有趣的玩具,小拳头不再胡乱挥舞,而是有节奏地、一下、又一下,轻轻地、却带着奇异穿透力地,砸在恒温箱柔软的内衬上!
“咚…咚…咚…”
每一下轻砸,都伴随着监测仪上一次精准的、修复性的次声脉冲波!
谢洛川的脑电图上,那片象征着清醒边缘的阿尔法波纹,如同被注入了生命之泉,变得更加明亮、更加广阔!甚至开始出现代表更高级意识活动的低幅β波!
李静杰手中的咖啡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褐色的液体在地板蔓延开来。他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屏幕,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仿佛在见证神迹。
“哥……”门口传来一声带着哽咽的轻唤。是宁儿。她抱着兔子玩偶,被张嫂牵着,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亮得惊人。她似乎也感受到了空气中流淌的、无声的呼唤与回应。
浮光葵含着泪,对宁儿用力点了点头。
宁儿松开张嫂的手,蹬蹬蹬跑到谢洛川床边,学着浮光葵的样子,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轻轻地,覆盖在了谢洛川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背上。她低下头,凑近哥哥的耳朵,用气音,带着哭腔又带着无限的期盼,一遍遍小声呼唤:
“哥哥…快醒来…小屿在叫你…宁儿想你了…葵葵姐姐在等你回家…”
家。
这个字眼,如同最后的咒语。
病床上,谢洛川那只被宁儿小手覆盖着的手,食指的指尖,在阿尔法波的顶峰,在儿子那修复性脉冲的引导下,在妹妹带着哭腔的呼唤中,极其艰难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抬了起来!
不再是微弱的勾动。
是抬起!
带着一种挣脱了万钧枷锁的力量感!
指尖,在虚空中,极其缓慢地,划出了一道颤抖的、却重逾千钧的轨迹——
横…竖…横折…点…
一个简单的字,艰难成形:
**“好”**
……
谢氏集团一楼大厅,水晶吊灯折射着冰冷的光。秦风斜倚在前台光洁的大理石台面上,手里捏着一份刚从特殊渠道送来的、还散发着油墨味的红头文件。
文件抬头是醒目的黑体:【关于周振邦同志免职退休的通知】。
秦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又玩味的弧度。他慢条斯理地将那份象征着权力终结的文件,沿着折痕,一下、又一下,折成了一只棱角锋利的纸飞机。机翼上,“退休”两个字清晰可见。
他抬起头,目光投向大厅角落那个巨大的、造价不菲的生态鱼缸。缸里,几条名贵的红龙鱼无精打采地游弋着,其中一条体型最大的,似乎状态不佳,微微侧翻着,露出了雪白的肚皮。
秦风舔了舔嘴角,眼中闪过一丝恶劣的笑意。他举起手中的纸飞机,对着那条翻肚皮的红龙,眯起一只眼,瞄准。
“走你。”
手腕轻抖,纸飞机脱手而出,划过一道精准的弧线,穿过清澈的水波——
“噗。”
不偏不倚,轻飘飘地贴在了那条红龙翻起的、雪白的鱼肚皮上。
纸飞机上的“退休”二字,在水波中微微荡漾。
秦风看着那条顶着“退休令”、茫然不觉依旧在缓缓游动的红龙,嗤笑一声,吹了个无声的口哨,转身,双手插兜,迈着懒洋洋的步子,走向了电梯。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顶楼,病房内。
浮光葵握着谢洛川那只抬起的手指,感受着指尖残留的微弱力道和那个尚未消散的“好”字。她低下头,滚烫的唇印在他依旧冰冷、却仿佛有了一丝温度的喉结上,印在那道旧疤上。
喉结在她唇下,极其微弱地,却无比真实地……
滚动了一下。
像沉睡的种子,终于顶开了沉重的冻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