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息崖的晨光带着鹰族特有的锐利,刺破瘴气落在星芒草甸上。苏冉攥着凛的手腕站在崖边,脚下的云层翻涌如浪,恍惚间竟分不清是云在动,还是心跳在颤。三天前霜渊的冰核余波未散,她腕间的伴生玉仍在微微发烫,像揣着颗不安分的星火。
“别怕。”凛的尾尖卷住她的发辫,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他今日换了身新鞣的银豹皮斗篷,边缘绣着雪豹族的古纹,爪甲修剪得格外整齐,显然是特意打理过。苏冉望着他耳后刻意抿平的绒毛,忽然想起昨夜他对着石墙练习“议事辞令”的模样——平日里挥爪能裂冰的雪豹,竟会为几句说辞紧张得尾巴打结。
崖顶的议事石旁己聚了不少身影。风翼的金雕族占据东侧,羽刃在晨光下闪着冷光;白鳞使盘在西侧的冰棱花丛里,蛇瞳半眯,信子偶尔探出,扫过苏冉时带着探究;最让她心惊的是北侧——灰爪部落的夜牙竟也来了,狼耳上还缠着未拆的绷带,显然是上次纵火留下的伤。
“雪豹族的小雌性倒是准时。”风翼的声音先于身影落下,金雕族首领落在议事石中央,羽冠上的红宝石随着动作轻晃,“听说你能让冰核爆发出三倍力量?”他的金瞳在苏冉腕间的伴生玉上停顿片刻,嘴角勾起抹意味不明的笑,“这玉,倒是和雷羽族的信物很像。”
苏冉下意识往凛身后缩了缩,却被他用尾巴轻轻推了推。“她是雪豹族的药师,”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三族议事,该先谈铁喙兽的事。”
夜牙突然嗤笑一声,狼爪在石面上划出刺耳的响:“谈什么?谈蛇族私藏冰核,还是谈金雕族勾结雷羽叛徒?”他的目光扫过苏冉,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依我看,把这小雌给铁喙兽,说不定能换得一时安宁。”
“你找死!”凛的银瞳瞬间竖成细线,利爪在石面上崩出火星。风翼突然振翅,金羽扫过两人之间的空气,带起的风将凛的斗篷吹得猎猎作响:“议事石前,禁止私斗。”他的金瞳转向苏冉,语气缓和了些,“铁喙兽的巢穴在雷暴区深处,那里的雷元素浓得能灼穿兽皮,只有你的伴生玉能中和。”
苏冉指尖一颤,伴生玉的温度又升高了几分。她忽然想起霜渊黑甲人甲胄里的雷羽,想起那枚刻着“凛”字的碎片,喉咙发紧:“你们早就知道雷羽族和铁喙兽有关?”
白鳞使终于开口,蛇音嘶嘶如裂帛:“雷羽族……本是三族盟约的守护者,却在百年前突然叛逃,带走了雷引术的秘卷。”它的尾尖指向苏冉的药囊,“你那日撒的粉末,用了引雷草和凝霜草,正是雷引术的基础配比。”
议事石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落在苏冉身上。她攥紧药囊,里面的粉末是来时按凛的嘱咐调配的,那时只当是普通的草药配伍,竟藏着这般渊源。风翼的金瞳里闪过惊讶,随即化为更深的探究:“你从何处学的雷引术?”
“是……冰棱花母株教的。”苏冉避开他的目光,望向崖边的星芒草。晨光落在草叶上,泛着和凛瞳孔相似的银辉,让她莫名安定了些,“母株的光雾里,有很多草药配伍的画面。”
凛的尾尖在她掌心轻轻勾了勾,像是在赞许她的应对。夜牙却不依不饶,狼爪拍着议事石:“鬼扯!这小雌性定是雷羽族的奸细,不然怎么会懂雷引术?”他突然冲向苏冉,狼口大张,“让我撕了她,看看是不是长着雷羽族的骨头!”
银光与金光几乎同时爆发。凛的银豹身影挡在苏冉身前,利爪与夜牙的狼爪相撞,火星溅落在星芒草上;风翼的金雕爪则扣住夜牙的后颈,羽刃贴着狼皮划出细痕:“灰爪族想破坏三族盟约?”
夜牙被两人夹击,却突然怪笑起来:“破坏盟约的不是我!”他猛地扯开胸前的兽皮,露出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泛着银蓝色的雷痕,“是雷羽族的叛徒!他给我种下‘雷毒’,逼我帮他找冰核,说只要拿到冰核,就能让所有兽族都臣服于他!”
苏冉的心猛地一沉。夜牙伤口的雷痕,与白鳞使蛇腹的伤、黑甲人渗血的银蓝色血液如出一辙。她忽然想起现代实验室的病毒传播图谱,那些看似孤立的伤口,其实早己被同一条毒线串联。
“雷羽族的目标是控制所有兽族?”她的声音发颤,伴生玉烫得几乎要嵌进肉里,“冰核是他们的武器?”
风翼松开夜牙,金瞳里的锐利化为凝重:“冰核是三族地脉的枢纽,能放大任何元素力量。雷羽族若用雷引术催动它……”他没说下去,但崖顶的风突然变冷,星芒草甸的绒毛都蜷了起来。
凛突然拽着苏冉往后退了半步,银瞳扫过在场的所有身影:“雪豹族可以帮忙对付铁喙兽,但有条件。”他的尾尖指向夜牙,“灰爪族要交出所有毒雾菇田,交由苏冉管理;金雕族需开放风息崖的药草库;蛇族……”他顿了顿,看了眼白鳞使,“需交出雷羽族的卷宗。”
风翼挑眉,金羽轻颤:“雪豹族的胃口倒是不小。”但他很快颔首,“可以。但苏冉必须加入先锋队,她的雷引术是关键。”
“不行!”凛的尾尖瞬间绷紧,几乎要扫向风翼,“她是药师,不是战士。”
“可她的能力最特殊。”风翼向前一步,金瞳与凛的银瞳对峙,崖顶的风突然掀起两人的斗篷,银白与金黄交织,像场无声的较量,“难道雪豹族只想把她藏起来?”
苏冉突然按住凛的手腕。她望着议事石上的冰棱花投影,想起母株光雾里闪过的画面——雷羽族的人并非都是黑甲人的模样,其中有个银发青年,手里握着和她相似的伴生玉,站在三族首领中间,笑得温和。
“我加入。”她的声音不大,却让喧闹的崖顶瞬间安静,“但我有要求:先锋队必须由三族共同组成,任何种族不得私自动用冰核力量。”她看向风翼,又扫过白鳞使和夜牙,“而且,我需要雷羽族的卷宗,我想知道他们叛逃的真正原因。”
凛的尾尖猛地缠紧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却在她转头望过去时,慢慢松了劲。他的银瞳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不甘,最终都化作一声低低的叹息,尾尖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背,像在妥协,又像在纵容。
风翼的金瞳里闪过讶异,随即化为欣赏:“有趣的小雌性。成交。”他振翅飞向崖边,金羽在空中划出弧线,“三日后在此集合,我会备好雷暴区的地图。”
白鳞使也跟着沉入瘴气,离开前用尾尖在苏冉脚边留下片银鳞,鳞上刻着“雷羽卷宗在蛇宫冰窖”的字样。夜牙虽不甘,却在凛的瞪视下悻悻离去,狼爪在地上拖出深深的划痕。
崖顶只剩她和凛时,星芒草甸突然起了阵微风,绒毛沾了两人满身。苏冉望着议事石上残留的爪痕、羽印和鳞迹,忽然觉得掌心的伴生玉烫得更厉害了——那热度里,似乎不仅有冰核的余温,还有风翼探究的目光,白鳞使的审视,以及……凛藏在尾尖的不安。
“你不该答应的。”凛的声音带着闷意,蹲下身帮她摘下沾在斗篷上的草籽,指尖触到她腕间的玉时,动作顿了顿,“雷暴区的雷元素会灼伤你的皮肤,铁喙兽的爪子……”
“我知道。”苏冉打断他,学着他的样子,用指尖抚平他皱起的眉头,“但如果雷羽族真的像卷宗里说的那样,或许他们只是被误解了呢?就像夜牙,他虽是坏人,却也被铁喙兽控制着。”她想起现代的社会新闻,很多冲突背后都藏着被忽略的真相,“我想知道真相。”
凛的耳尖耷拉下来,尾巴在草甸上扫出个浅浅的坑。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苏冉以为他会反对,却见他突然起身,往议事石上刻了个新图案:雪豹的爪印圈着个小小的人形,旁边添了对展开的金羽,最外围盘着蛇鳞。
“这是……”苏冉凑近去看,发现爪印的边缘特意刻得很宽,将人形和金羽都护在里面。
“三族先锋队的标记。”凛的声音很轻,尾尖却悄悄缠上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但规矩得改——你走在中间,我在左,风翼在右。他敢碰你一根头发,我就拔光他的金羽。”
苏冉被他认真的模样逗笑,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崖边的云层里,有片银蓝色的羽毛一闪而逝。那羽毛比风翼的金羽更窄,羽根缠着细链,链环上的雷纹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像极了霜渊黑甲人甲胄里的那片。
她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攥紧凛的尾巴。风息崖的风还在吹,星芒草的绒毛还在飘,可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这场三族议事,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终点,而是某个更大谜团的开端——而那个藏在云层里的银蓝色身影,恐怕就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回程的路上,凛始终走在靠外的一侧,尾尖牢牢卷着她的手腕。苏冉望着两人交叠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突然想起风翼临走时的眼神——那里面除了探究,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熟悉?就好像,他们并非初见。
腕间的伴生玉又开始发烫,这次苏冉没有躲闪。她能感觉到,那热度里藏着的不仅是危机,还有某种正在苏醒的联系,像星芒草的根,在看不见的土壤里,悄悄缠绕、生长,终将在未来的某一天,破土而出。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风息崖的最高处,风翼正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金瞳里映着枚银蓝色的羽毛,指尖轻轻着羽根的刻痕——那上面,赫然是半个雪豹爪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