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火苗在锦帕细密的血字上跳跃,映照着凤清歌眼中那焚尽一切的冰冷杀意。母亲字字泣血的控诉,兄长惨死的真相,如同一把把烧红的匕首,反复剜绞着她的心脏。二皇子君墨珩!父亲凤远山!他们为了那滔天的权欲和财富,竟将她的至亲碾作齑粉!这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浓烈的恨意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但地上那具逐渐冰冷的刺客尸体,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死亡的味道,如同冰水浇头,让她瞬间清醒。现在不是宣泄悲愤的时候!柳如眉既然敢在柴房里就派出这种级别的杀手,说明她己彻底疯狂,不死不休!这尸体,是祸端,也是契机!
凤清歌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她迅速行动起来。首先,她仔细检查了刺客的尸体。身上没有任何明显的标识,衣物是普通的夜行衣,质地粗糙,非军中制式。唯一的武器是那柄淬毒的匕首和几枚同款的毒针,做工阴毒,显然是江湖路数。她掰开刺客紧握的拳头,在其指缝和指甲里,发现了一些极细微的黑色污垢,带着一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腥臭水汽。
黑水帮!她几乎可以肯定。柳如眉能动用的、且拥有此等杀手的江湖势力,只有这个盘踞在京城外黑水码头的帮派!
她将尸体拖到床下暂时隐藏,快速清理了地上的血迹和打斗痕迹。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一时难以散尽,她取出一小撮三婶林氏送来的清心凝神药粉,撒在房间角落点燃,淡淡的药草清香很快掩盖了大部分异味。
做完这一切,天色己近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凤清歌没有惊动春草和秋叶,她们知道得越少越安全。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凛冽的寒风灌入,吹得她头脑更加清醒。目光投向侯府高墙之外,那个被三叔凤远川点明的联络点——云裳阁。
联络三房,迫在眉睫!这具尸体和她掌握的核心秘密,必须尽快传递出去!但如何安全地将消息送出侯府,避开柳如眉可能布下的眼线?
她目光扫过房间,落在墙角那个樟木箱上。有了!她快步走过去,从箱底翻出几件半旧不新的衣服,又取出一方素净的帕子。她咬破指尖,忍着痛,用极细的血线在帕子角落飞快地绣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只有三房核心人物才认识的暗记——一柄斜插的短剑,剑尖指向一个模糊的“川”字轮廓(代表凤远川)。然后,她将帕子叠好,塞进一件旧衣的夹层里。
做完这些,她才轻轻唤醒了外间值夜的秋叶。
“小姐?”秋叶揉着惺忪的睡眼进来,看到凤清歌站在窗边,脸色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有些凝重。
“秋叶,你听着。”凤清歌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天亮后,你拿着这件旧衣,去西市‘慈安堂’旁边的‘陈记成衣铺’,就说是我院里的粗使婆子王妈让你去的,说大小姐嫌这衣服的袖口磨破了,让她们帮忙修补一下,工钱照给。”她将藏有血帕暗记的旧衣递给秋叶。
秋叶虽然疑惑,但看到凤清歌凝重的神色,立刻意识到事情不简单,用力点头:“是,小姐!秋叶一定办好!”
“记住,只找‘陈记成衣铺’!把衣服交给掌柜的就行,别的什么都别说,也别问!拿到修补好的衣服立刻回来!”凤清歌再次叮嘱,“路上小心,避开府里那些喜欢嚼舌根的。”
“奴婢明白!”秋叶接过衣服,小心地抱在怀里,神色紧张又坚定。
看着秋叶离开,凤清歌的心并未放下。这只是第一步。尸体还藏在床下,血腥味虽被掩盖,但终究是个隐患。柳如眉发现杀手失手,必定还有后招!她必须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掌握主动权!
她盘膝坐在床上,强迫自己静心,运转内息。体内那微弱的气流缓缓流动,修复着昨夜激斗带来的细微损耗,也让她纷乱的思绪渐渐沉淀。一个计划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型——引蛇出洞,顺藤摸瓜!既然柳如眉想杀她,那就让她再派一次!这次,她要活口!
天色渐明,侯府苏醒过来。凤清歌如同往常一样,洗漱,用过早膳(份例果然充足了许多),然后让春草去小厨房熬一碗“安神汤”,特意嘱咐要放足量的黄连,熬得浓浓的。
“小姐,您要喝这么苦的安神汤?”春草不解。
“不是给我喝的。”凤清歌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给柴房里那位‘静思己过’的夫人送去。就说……大小姐感念夫人‘挂念’,特意送去的‘心意’,让她务必……趁热喝了,好好‘安神’。”
春草打了个寒颤,看着凤清歌眼中那抹寒意,不敢多问,连忙去了。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侯府下人耳中。大小姐给关在柴房的继母送了一碗苦得吓人的黄连安神汤!这哪里是送汤,分明是赤裸裸的挑衅和警告!下人们议论纷纷,都等着看柴房那边的反应。
柳如眉的反应可想而知。当那碗黑漆漆、散发着浓郁苦味的汤药被粗使婆子隔着柴房门缝递进去时,柴房里传出了柳如眉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咒骂,伴随着碗碟被狠狠摔碎的刺耳声响!
“凤清歌!你这个贱人!小娼妇!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怨毒的嘶吼在清晨的侯府回荡,带着无尽的疯狂。
凤清歌在自己冷清的小院里,听着远处传来的隐隐咒骂,慢条斯理地修剪着一盆枯死的兰草。很好,怒火烧得越旺,失去的理智就越多,破绽也就越大。她等着,等着柳如眉再次伸出她的爪子。这一次,她要连根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