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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卷着雪粒扑在侯府斑驳的砖墙上，谢绾绾拽着萧暮山躲进废弃己久的东跨院。月光透过爬满青苔的窗棂洒进来，在蛛网密布的梁柱间投下阴森的阴影。萧暮山的脚步愈发虚浮，北狄毒箭造成的伤口不断渗出黑血，在青砖地面蜿蜒成诡异的纹路。
“撑住。”谢绾绾将他安顿在布满霉斑的太师椅上，指尖抚过墙面剥落的朱漆。记忆突然翻涌，十二岁那年的夏夜，她曾偷偷跟着母亲来过这里，当时的东跨院还住着祖母，雕花木窗上糊着崭新的桃花纸，案头摆着精致的点翠发簪。如今物是人非，窗棂断裂，唯有墙角的青花瓷瓶还插着几枝干枯的海棠。
“别管我……”萧暮山的声音混着咳嗽，“带着密信去见太子……”他的瞳孔开始涣散，左手却仍死死攥着那半块龙纹玉佩。谢绾绾突然想起父亲书房暗格里的记载——萧家玉佩遇毒会发热，低头果然看见玉佩正泛着诡异的红光。
“闭嘴。”她撕开裙摆为他包扎，布料接触伤口的瞬间，萧暮山疼得闷哼出声。谢绾绾的眼眶发热，想起公主府的雨夜，他也是这样固执地为自己挡下暗箭。指尖触到他腰间的青铜哨残片，那是二皇子追兵留下的罪证，锋利的断口划破皮肤，血珠滴在萧暮山染血的衣襟上。
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谢绾绾立刻吹灭油灯。月光下，三道黑影翻墙而入，弯刀在雪地里划出冷冽的弧光。为首之人正是阿依娜的侍女，她用蒙语对着耳麦说了几句，谢绾绾听懂了关键词——“搜东跨院”。
“从暗道走。”萧暮山不知何时撑起身子，剑指墙角的青铜鹤烛台。谢绾绾用力转动烛台，露出隐藏的暗门。霉味混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她扶着萧暮山踏入暗道，却在转身时听见瓷器碎裂声——追兵打翻了祖母的青花瓷瓶。
暗道内漆黑一片，谢绾绾摸索着前行，突然触到一堵冰冷的石壁。“是机关。”萧暮山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他将玉佩嵌入石壁凹槽，齿轮转动声中，前方亮起幽蓝的冷火。谢绾绾这才看清，石壁上刻满狰狞的符咒，还有几具早己风干的侍卫尸体。
“这是萧家军的藏兵洞。”萧暮山的声音带着震颤，“十八年前父亲将我藏在这里，却……”他的话被剧烈的咳嗽打断，黑血溅在符咒上，竟燃起诡异的火焰。谢绾绾握紧他的手，突然发现石壁缝隙里插着半截断剑，剑柄上的缠绳与父亲书房里的剑穗一模一样。
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谢绾绾拽着萧暮山继续前行。暗河的水声在前方响起，她想起父亲留下的《侯府志》记载：“遇水则生，见月则明。”抬头望去，洞顶的石缝间漏下月光，照亮河面上漂浮的冰魄草——正是解北狄蛇毒的关键药材。
“接住！”她跃进刺骨的河水中，冰凉的水流瞬间浸透衣衫。指尖触到冰魄草的刹那，洞外传来爆炸声。谢绾绾将草药塞进嘴里嚼碎，转身渡给萧暮山。他的瞳孔渐渐清明，却在这时，暗河突然暴涨，浑浊的水流卷着碎石冲来。
萧暮山一把将她护在怀里，后背重重撞上石壁。谢绾绾听见他肋骨断裂的声响，却见他仍强撑着举起玉佩：“看！”在汹涌的水流中，玉佩与石壁上的龙纹产生共鸣，一道暗门缓缓升起，露出堆满军械的密室。
“这是萧家军最后的遗藏。”萧暮山抚摸着刻满弹痕的玄铁长枪，枪杆上“萧”字的红漆己经剥落，“父亲说过，若有朝一日沉冤得雪……”他的声音突然哽咽，谢绾绾这才发现，这个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将军，此刻像个孩子般脆弱。
洞外传来阿依娜的笑声：“谢姑娘，萧将军，你们以为躲在这里就安全了？”石门轰然洞开，北狄武士的火把照亮密室，阿依娜身着华丽的狼皮大氅，手中把玩着太子府的腰牌：“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太子殿下，早就与单于达成了新的盟约。”
谢绾绾的瞳孔骤缩，想起宫宴上太子异常的镇定，想起他查看密信时若有所思的眼神。萧暮山握紧长枪，枪尖挑起阿依娜的面纱：“所以从一开始，就是你们设的局？让我和绾绾自投罗网？”
“聪明。”阿依娜拍手大笑，“不过可惜，你们知道得太晚了。”她打了个响指，北狄武士举起强弩，“杀了萧暮山，活捉谢绾绾，单于要亲自审问她关于布防图的事。”
千钧一发之际，洞顶突然传来巨响。谢绾绾抬头，看见一队身着玄甲的士兵破顶而入，为首之人竟是萧暮山的副将。“将军！我们来迟了！”副将挥剑砍倒一名北狄武士，“太子殿下识破了二皇子的阴谋，命我们……”
“住口！”阿依娜的脸色骤变，“太子明明答应过……”她的话被萧暮山的长剑打断，寒光闪过，她手中的太子府腰牌裂成两半。谢绾绾捡起碎片，发现背面刻着细小的“假”字——原来太子早就将计就计，故意让阿依娜拿到假腰牌。
战斗结束时，晨光刺破云层。谢绾绾扶着萧暮山走出藏兵洞，看着东跨院废墟上重新绽放的野梅。萧暮山将半块玉佩按在她掌心，两块玉佩终于完整拼合，龙纹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远处传来马蹄声，太子的仪仗浩浩荡荡而来，他亲自下马，将一卷明黄色的圣旨递给谢绾绾：“谢姑娘，萧家的冤屈，该昭雪了。”
谢绾绾展开圣旨，泪水模糊了视线。十八年的血雨腥风，终于在这一刻尘埃落定。她望向萧暮山，他的嘴角扬起久违的笑容，晨光为他苍白的脸镀上一层金边。青苔蚀骨的深宅见证了太多悲欢离合，而此刻，新的故事正在这片废墟上悄然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