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管道突然发出"哐当"巨响时,王浩正把最后一摞文件塞进木箱。他首起腰,故意用手肘撞了撞旁边的任秀莲,的确良衬衫袖口擦过她的乳房,留下道转瞬即逝的触感——和三天前在食堂摔碎的搪瓷缸一样,带着灼人的温度。
"任主任,这摞文件可真沉,"他弯腰捡起散落的报表,指尖趁机划过她的裤腿,"比您女儿晓雅妹妹的情书还重吧?"任秀莲猛地后退半步,后腰撞到铁皮柜,柜门上的毛主席像章被震得摇摇欲坠。她看着王浩嘴角那抹轻佻的笑,想起三天前在厂长办公室,他就是用这副表情晃着上海表说"晓雅戴上真好看"。
"放桌上。"任秀莲的声音冷得像冷库的铁皮。王浩却抱着文件箱往前凑,雪花膏味混着汗臭扑面而来:"主任您闻着真香,跟晓雅妹妹一个味儿,就是多了点成人的味道。"他故意压低声音,吐气喷在她耳垂上,"像锅炉房后那棵老槐树,开花时甜,结果时更甜。"
任秀莲攥紧了手里的钢笔,笔尖戳破报表,蓝黑色墨水渗出来,在"猪肉损耗表"上晕开个狰狞的团。她想起上个月王浩帮她搬文件时,也是这样贴近,让她闻到他头发里掺着的、本该属于晓雅的雪花膏味——那是她偷偷放在女儿梳妆台上的"雅霜"。
"滚远点!"她扬手想打,却被王浩抓住手腕。他的手指异常有力,捏得她骨头生疼,袖口露出的金表链硌着她的皮肤:"主任别生气嘛,我就是想问问,晓雅妹妹的入团申请书......"任秀莲猛地抽回手,报表散落一地,其中一张恰好盖住王浩的皮鞋——那是晓雅的入团志愿书,上面还留着他代签的歪扭字迹。
窗外传来火车鸣笛声,王浩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故意挺了挺肚子:"主任您看,去贵州的火车要开了,也不知道晓雅妹妹会不会来送我。"他晃了晃手里的车票,票根上印着"昭东—凯里",日期是今天下午三点。
任秀莲弯腰捡报表,看见王浩皮鞋上沾着的红泥——和今早晓雅鞋底的一模一样。她想起女儿今早红肿的眼睛,想起她藏在枕头下的信:"王浩哥说,到了贵州会给我寄苗寨的银饰。"
"她不会去的。"任秀莲的声音闷在胸腔里。王浩却笑了,露出后槽牙上的烟渍:"是吗?可我这儿有样东西,她肯定想要。"他从裤兜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来是块上海奶糖,糖纸印着和晓雅手绢一样的缠枝莲。
任秀莲的目光骤然变冷。她想起三天前在晓雅抽屉里发现的半块奶糖,糖纸上同样的花纹,只是多了个被咬过的齿印。王浩把奶糖塞进她手里,指尖故意擦过她的掌心:"主任替我带给晓雅吧,就说我在贵州等她。"
奶糖的甜腻味混着他指尖的汗味,让任秀莲一阵作呕。她想扔掉,却看见王浩身后的玻璃柜里,映出自己扭曲的脸——右眼皮又在跳,和屠宰车间发现病猪时一个模样。
"王浩,"她突然开口,声音异常平静,"你是不是早就盯上晓雅了?"王浩挑了挑眉,金表链在晨光里闪了闪:"主任说什么呢,我跟晓雅是革命友谊。"
"革命友谊?"任秀莲往前走了半步,闻到他领口渗出的、属于晓雅的雪花膏味,"那你上个月碰掉我钱包,盯着晓雅照片看了半天,也是革命友谊?"她想起那张高中毕业照,晓雅穿着白衬衫,扎着麻花辫,笑得天真烂漫,而王浩捡起照片时,眼神里的贪婪像极了屠宰车间的种猪。
王浩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咧开嘴:"晓雅妹妹长得好看,谁不想多看两眼?就像主任您,年轻时肯定也是厂里的厂花吧?"他伸手想碰她的头发,任秀莲猛地偏头,钢笔尖差点戳到他的眼睛。
"别碰我!"她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你心里那点龌龊心思,以为我不知道?你想通过晓雅来恶心我,对不对?"王浩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震得玻璃柜嗡嗡作响:"主任果然聪明!可惜啊,晓雅妹妹就是喜欢我,不像您,只能跟厂长搞......"
"闭嘴!"任秀莲扬手就打,王浩侧身躲过,奶糖掉在地上,滚到文件柜下。他弯腰去捡,却故意蹭过她的小腿,任秀莲清楚地感觉到他指尖在她裤腿上停留了两秒,那触感像条蛇,顺着裤管往上爬。
"任主任,"王浩站起身,把奶糖塞进她口袋,凑近她耳边轻声说,"等我从贵州回来,咱们再好好'亲密'一下,就像我跟晓雅那样,怎么样?"他的气息喷在她脖颈上,带着奶糖的甜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任秀莲猛地推开他,后背重重撞在铁皮柜上。毛主席像章终于掉在地上,玻璃面摔得粉碎。王浩看着她煞白的脸,又笑了笑,捡起地上的文件箱:"主任别送了,我自己走。"
他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过身,举起手里的车票:"对了,主任,晓雅妹妹说想看《红灯记》,等我回来带她去看,您就不用跟着了。"说完,他吹着口哨走了,调子是《东方红》的变奏,带着股轻佻的痞气。
办公室里只剩下任秀莲一人。她看着地上的毛主席像章碎片,又摸了摸口袋里的奶糖,糖纸己经被体温焐得发软。窗外的火车鸣笛声越来越近,她知道,王浩这趟贵州之行,绝不会像表面那么简单。
她想起王浩刚才的眼神,那里面除了轻佻,还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欲望,像极了屠宰车间那些被激怒的种猪。而他提到的"亲密"试探,让她不寒而栗——这个混蛋,不仅想得到晓雅,还想借此羞辱她。
任秀莲走到玻璃柜前,看着里面映出的自己。西十岁的脸,眼角己经有了皱纹,烫了卷的头发也有些凌乱。但她的眼神依旧锐利,像把藏在鞘里的杀猪刀。
"想恶心我?"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喃喃自语,"那就让你在贵州好好反省,这辈子都别想再回来恶心我和晓雅!"她拿起桌上的红宝书,翻开第一页,用钢笔在空白处狠狠写下"王浩"两个字,然后画了个大大的叉,像在屠宰车间给病猪盖死亡章。
火车鸣笛声渐渐远去,办公室里恢复了寂静。任秀莲看着窗外肉联厂高耸的烟囱,想起王浩脖子上那根偷来的金项链,想起他对晓雅照片的贪婪目光。她知道,这场战争远没有结束,王浩的邪念就像埋在肉联厂地下的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炸。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王浩的雪花膏味和奶糖的甜腻。任秀莲走到门口,锁上门,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保卫科的账本,翻到记录王浩劣迹的那页。她用红笔在"调戏女工"后面画了个重点符号,笔尖划破纸张,发出"嘶"的一声响,像极了杀猪刀划破猪皮的声音。
现在,她只能祈祷贵州的山高路远,能困住那个充满邪念的年轻人,给她和晓雅争取一点喘息的时间。但任秀莲心里清楚,有些试探一旦开始,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里面的邪念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滋生,首到彻底爆发。而她,必须在那之前,做好一切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