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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越来越近，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一种低沉的、如同破锣般的哼哼声，以及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劣质酒气、汗臭和某种说不清的腐朽味道的气息。
狗子的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他（她）认得这种气味，认得这种脚步声。那是“灰爷”，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这片区域里最大的那个乞丐头子，“疤瘌脸”王五的手下，一个外号叫做“黑虎”的大乞丐。
黑虎身材异常魁梧，满脸横肉，脸上有一道从左额一首延伸到右边嘴角的狰狞刀疤，据说那是他年轻时为了争夺一个馊了的包子而留下的“荣耀”。他比一般的乞丐要强壮得多，也狠辣得多，手下笼络着十几个和他一样凶神恶煞的乞丐，在这陋西一带，几乎就是土皇帝，平日里抢夺其他小乞丐的食物、地盘，甚至随意打骂，都是家常便饭。
狗子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黄历可看。他只是像往常一样，早早地出来，在垃圾堆里翻找一点能吃的东西，希望能填饱肚子。
不幸的是，他在一个废弃的院落角落里找到了一小袋发霉的米糠，正想偷偷运回自己那个临时的“窝”——一个破旧棺材板底下挖出的浅坑时，被另外一个乞丐“小猴子”看到了。
小猴子手脚不干净，贼眉鼠眼，平日里就喜欢占点小便宜。他看到狗子找到的东西，立刻动了歪心思，想据为己有。两人随即发生了争执，拉扯之间，狗子仗着自己身形灵活，虽然瘦弱，却也把小猴子推倒在地，抢回了那袋米糠，还顺手在对方脸上抓了两道血痕。
这本是乞丐世界里每天都在上演的微末争斗，胜者获得一点可怜的资源，败者则可能挨顿打或者失去点什么。
可狗子忘了，小猴子虽然无赖，但他背后，却有着“黑虎”这棵大树。小猴子被打后，立刻哭哭啼啼地跑到黑虎那里告状，添油加醋地说狗子不仅抢了他的食物，还意图谋财害命，拿着一块砖头要砸他的脑袋。
黑虎本来就因为昨天晚上没抢到足够多的酒钱而心情烦躁，一听这话，更是怒火中烧。在他看来，整个陋西的地盘都是他的，这帮小崽子们吃的用的，都应该是他赏赐的，什么时候轮到一个野小子敢跟他的人抢食，还敢动手打人？简首是胆大包天，目无王法！
于是，一场单方面的、毫无悬念的欺凌，便这样被安排好了。
脚步声停在了破庙残垣前。狗子甚至能感觉到地面随着那沉重的脚步而微微震动。他不敢抬头，只能死死地盯着自己怀里的那半块窝窝头，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一个粗嘎刺耳的声音响起，如同砂纸摩擦过锈蚀的铁器：“妈的，给脸不要脸的小杂种！”
这是黑虎的声音。紧接着，一只穿着破旧、满是油污和补丁的黑色棉布靴子的大脚，毫无征兆地、带着一股恶风，狠狠地踹在了狗子的侧腰上！
“噗！”
狗子只觉得像是被一柄烧红的铁锤狠狠砸中，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他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整个人就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落叶，高高地飞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摔落在几步之外的硬邦邦的土地上，激起一小片尘土。
怀里的窝窝头脱手而出，“啪”的一声掉在不远处的泥水里，瞬间被污秽浸透，发霉的面皮上沾满了泥浆，彻底毁了。
狗子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几乎要咳出血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侧腰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身体却像散了架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肋骨处传来钻心的疼痛，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断了一根。
“妈的，还敢躲？”黑虎那破锣般的笑声响了起来，充满了戏谑和残忍。他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走到狗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在昏暗的光线下扭曲着，显得更加可怖。
“小杂种，听说你小子挺横啊？敢抢小猴子？还敢打他？”黑虎用他那粗壮得像树根一样的手指，一把揪住狗子后颈的衣领——幸好那几片破麻布还勉强连着，将他瘦小的脖子勒得更紧，几乎无法呼吸。狗子被迫仰起头，那张布满污垢和泪痕的小脸暴露在黑虎那张狰狞的脸面前。
“说！你叫什么名字？”黑虎的声音如同闷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