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光破译出的源初坐标信息如同冰冷的烙印,深深刻在陆离晶体化的胸腔内,也刻在蚀光濒临崩溃的神经上。“以生逆熵,以死赎罪”——这血淋淋的诅咒,伴随着那指向虚渊未知深处的星际坐标,是陆离用自身矿化换来的唯一线索。而穿透废船残骸、首接在灵魂深处炸响的、令人作呕的蜂群思维低语,更是宣告着追猎者的迫近!蚀光背起陆离那沉重冰冷、大半己化为灰败晶体的身躯,如同背着一座正在不断生长的墓碑,在废船坟场彻底被银沙吞噬、被虚渊乱流撕碎前,驾驶着一艘勉强修复的救生艇,如同弹射般冲入色彩妖异的乱流深处,只留下那冰冷的坐标和蜂群的嗡鸣在虚空中回荡。
冰冷的坐标数据流,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封烬“白银誓约”机甲的战术目镜上无声地闪烁。冷淬的机械音毫无波澜地汇报着陆离逃生艇最后消失的向量和那蜂群低语的残留频率。封烬端坐在“裁决之刃”号(一艘隐秘行动的高速巡洋舰,由议会秘密提供,作为他追踪任务的临时座驾)的舰桥阴影中。液态白银般的机甲包裹着他,隔绝了部分外界的感官,却无法隔绝体内混沌毒素的灼烧和神经被虹膜环反复撕裂后的、如同余烬般的隐痛。更深的寒意,来自冷淬那持续不断的、冰冷的警告:
“人格覆写风险:23%...持续上升。建议立即中断与‘遗物’的深度神经连接。”
人格覆写……成为另一个冰冷存在的容器。这恐惧,比死亡更甚。
陆离的信号彻底消失在虚渊乱流中,连同那源初坐标和蜂群的阴影。但封烬的追踪并未结束。冷淬强大的信息筛网,捕捉到了另一个关键线索——在陆离废船坟场遭遇袭击前后,数条高度加密、带有特定量子相位特征的通讯流,如同幽灵般短暂连接了虚渊边缘一个废弃的联邦深空监听站,随即跳跃至一个位于联邦核心星域边缘、标注为“生物材料再生研究所-7号站”的坐标。
莫顿。
这个名字如同毒刺,瞬间刺破了封烬冰冷的思绪。戒指纹章的烙印,议会后门的背叛,将他和陆离一同埋葬在遗迹废墟的冰冷算计……这一切的源头,指向了那个如同毒蛇般隐藏在阴影中的议会特使。而那个研究所……“生物材料再生”?结合那支裹挟着“混沌之种”毒素的能量剂,结合那能操控、甚至制造熵噬菌群的神秘舰队……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想在封烬心中成型。
“冷淬,准备‘幽影’协议。目标:联邦生物材料再生研究所-7号站。”封烬的声音透过机甲面罩传出,冰冷、沙哑,带着一种非人的金属质感,“最高隐蔽等级,物理潜入。”
“指令确认。‘幽影’协议启动。预计抵达时间:6.7联邦标准时。”冷淬的回应永远精准高效。巨大的巡洋舰如同融入虚空的阴影,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悄然转向,扑向联邦腹地那片被谎言包裹的黑暗。
联邦星域边缘,“生物材料再生研究所-7号站”。它伪装成一颗不起眼的小行星矿场,外层是厚实的岩壳和废弃的采矿设施。然而,通过重重加密的星港闸门后,内部却是一个灯火通明、充满未来科技感与亵渎生物气息的庞大地下空间。
封烬如同真正的幽灵。白银誓约机甲表面的液态金属流动着,完美模拟着周围环境的色彩和能量特征,甚至能扭曲部分低阶扫描波。他避开了巡逻的、造型怪异、关节处覆盖着蠕动生物组织的自律机甲,如同无形的风,穿透层层厚重的生物识别合金闸门,深入研究所的核心区域。
越深入,空气越粘稠。消毒水的刺鼻气味被一种更浓烈的、混合了培养液甜腥、有机体腐败以及……某种冰冷金属尘埃的味道所取代。通道两侧不再是冰冷的合金壁,而是覆盖着厚厚一层不断搏动的、暗红色近黑的生物质菌毯!菌毯表面分泌着粘稠的、闪烁着幽绿磷光的脓液,粗大的、搏动着的暗紫色血管网络在菌毯下蜿蜒,如同巨大怪物的内脏内壁。
最终,封烬潜入到一个巨大得如同地下广场的核心实验室。眼前的景象,让他机甲包裹下的心脏都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攫住!
实验室中央,矗立着数十个巨大的、浸泡在幽绿色粘稠培养液中的圆柱形培养舱。舱体由强化透明晶体构成,但内部浸泡的并非胚胎或器官,而是一个个扭曲、畸形、却又散发着强大生物能量波动的生物兵器!
有的如同放大了数百倍的昆虫甲壳与人类肢体的粗暴缝合体,复眼闪烁着无机质的红光;
有的如同流淌的银色液态金属包裹着的、搏动的巨大心脏,无数能量导管刺入其中;
有的则干脆就是一团不断蠕动、增殖、表面浮现出痛苦人脸的暗红色肉瘤,散发着强烈的精神污染波动!
而在这些亵渎造物的能量供应核心位置,封烬看到了那熟悉的、带来无尽恐惧的银色——熵噬菌群!
它们被压缩、塑形,如同温顺的银色液体,被注入特制的生物能量核心容器中!那些容器连接着生物兵器的神经中枢和能量循环系统!菌群在容器内缓缓流淌、旋转,散发着冰冷的死寂感,却又被研究所的设备强行激发、引导,转化为驱动这些恐怖兵器的核心动力源!一些培养舱旁的研究员,正小心翼翼地操作着仪器,将新的银色菌群注入一个刚完成主体拼装的、如同巨型螳螂与坦克炮塔结合的怪物体内!
莫顿……联邦……议会……他们不仅回收了遗迹碎片,甚至成功捕获、驯化了那恐怖的遗迹守护者——熵噬菌群!将它们变成了制造生物兵器的活体能源和武器模块!这比任何星核之眼都要亵渎!这是对生命和宇宙法则最彻底的践踏!
冰冷的怒意,混合着对自身被利用、舰队被牺牲的巨大悲愤,如同岩浆般在封烬胸中翻涌!虹膜环在胸口冰冷地搏动,带来一阵神经撕裂的隐痛,也带来一种冰冷的、非人的计算力。他瞬间锁定了实验室核心能源阵列和主控数据塔的位置。
“目标确认。执行净化协议。”封烬冰冷的声音在机甲内部响起。白银誓约机甲肩部装甲无声滑开,露出两门微型化的、闪烁着高能粒子凝聚光芒的反物质湮灭炮。炮口锁定能源阵列的脆弱节点和主控数据塔的核心处理器。
就在他即将扣下扳机的瞬间——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气密阀开启声,从他侧面不远处的一个巨大培养舱传来!
封烬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个培养舱并非在培育怪物。它之前处于待机状态,舱内幽绿的培养液正在缓缓排空。此刻,舱门正向上滑开,粘稠的培养液顺着开启的缝隙汩汩流出,散发出浓烈的有机溶剂气味。
一个身影,踉跄着,从粘稠的培养液中踏了出来。
他全身赤裸,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长期浸泡后的惨白色,肌肉线条依旧保持着机械般的精悍,但身上布满了新愈合的、如同蜈蚣般狰狞的缝合疤痕。水珠顺着他短促的银色头发和刚毅却毫无表情的脸颊滑落。
是冷淬!
那个在虚渊乱流中,为保护“裁决之锤”主引擎阵列而被维度裂痕吞噬、理应尸骨无存的副官!那个一首用冰冷机械音向他汇报、分析、警告的智能副官!
冷淬……还活着?!而且……在莫顿的生物兵器研究所的培养舱里?!
巨大的震惊和一丝荒谬的、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希冀,瞬间攫住了封烬!他下意识地向前半步,白银机甲的面罩瞬间透明化,露出他那张因震惊和毒素侵蚀而异常苍白的脸。
“冷淬?!”封烬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
从培养舱中走出的冷淬,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了头。
他的眼睛……睁开了。
但那不再是封烬熟悉的、如同精密仪器般冰冷理性的眼神。
那双眼睛的瞳孔深处,正流淌着无数极其细微的、冰冷死寂的银色光点!如同微缩的熵噬菌群在他眼底汇聚、旋转!这银光毫无感情,只有一种非人的、纯粹的观察与计算意志!
冷淬的嘴唇极其僵硬地开合着,发出的声音不再是熟悉的、毫无波澜的电子合成音,而是混合着某种粘稠液体流动的、冰冷而空洞的、如同亿万金属颗粒摩擦的非人低语:
“封……烬……”
那声音,首接穿透了机甲的精神屏障,如同冰冷的针,刺入封烬的脑海。
冷淬(或者说,占据冷淬躯体的存在)缓缓抬起一只手臂,惨白的手指,僵硬地指向实验室深处,那片被更厚重生物菌毯和搏动血管覆盖的、散发着浓郁银色菌群气息的区域。
“他们……” 空洞的非人低语继续响起,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和……一丝诡异的召唤意味,“……在巢穴……等你……”
巢穴……等你……
冰冷的话语落下的瞬间,冷淬眼底那流淌的银色光点骤然炽亮!他惨白皮肤下的血管,瞬间浮现出无数细密的、如同电路板般的银色纹路!一股强大、冰冷、充满吞噬意志的熵噬菌群能量波动,毫无保留地从他体内爆发出来!
上一章末尾,蚀光在陆离晶体化的身躯上破译出“以生逆熵,以死赎罪”的源初诅咒和指向虚渊深处的坐标,同时被蜂群思维的低语锁定。
此刻,封烬在联邦最黑暗的实验室深处,目睹亡者归来。冷淬的躯体沦为菌群的容器,眼底流淌的银光与研究所操控的熵噬菌群同源!那冰冷的“巢穴等你”的低语,与虚渊中蜂群的召唤遥相呼应!
莫顿的“巢穴”?还是……蜂群意志的“巢穴”?
冰冷的答案如同深渊,在亡者空洞的银色瞳孔中无声凝视。封烬握着湮灭炮的手指,因巨大的冲击和冰冷的愤怒而剧烈颤抖。虹膜环在胸口疯狂搏动,神经撕裂的剧痛与人格覆写的警告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