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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队的马车碾过青石板时，苏明月的铜钱突然烫得惊人。
那温度仿佛从掌心一路烧进骨头里，连指尖都泛起微微刺痛。
她猛地攥紧袖中钱币，指节发白，额角沁出细汗，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顾景琛坐在对面，正擦拭腰间短刀，抬眼便见她额角渗出细汗：“怎么？”
“停。”她声音发哑，像是喉咙被砂纸磨过。
马车戛然而止，木轮摩擦地面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掀帘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铁锈味扑面而来，混杂着潮湿泥土的气息，像是刚从坟墓里溢出的腐气。
苏明月踉跄着栽下踏板，掌心铜钱烫出红印，指尖一颤几乎握不住。
脚下的青石板滚烫如烙铁，鞋底踩上去竟有轻微的焦糊味。
眼前光影扭曲——她看见现代投行的落地窗前，自己攥着股权合同，背后阴影里有人冷笑：“苏总监，这十亿坏账，您不背谁背？”
那张脸在记忆里模糊了三年，此刻却清晰如刻在铜钱纹路里，连眼角细微的皱纹都分毫不差。
“是他。”她喃喃。
顾景琛的手搭上她后颈，体温透过衣领渗进来，带着一丝沉稳的热度，像寒冬里的一块炭火。
“谁？”他低声问。
庙门“吱呀”一声开了，老旧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惊飞檐下栖息的乌鸦，翅膀拍打声在风中显得格外刺耳。
穿玄色首裰的男人倚着朱漆门柱，眉骨处有道浅疤——和她记忆里那个在董事会上推她下悬崖的男人，连疤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苏明月。”他开口，声线像淬了冰的刀，“我是商盟遗孤谢砚，也是你前世在投行的‘好搭档’谢明远。”
顾景琛的短刀“噌”地出鞘，金属摩擦刀鞘的声音让空气骤然凝固。
刀光映得谢砚眉梢微挑：“别急着杀我，你该问问她——三年前那笔墨西哥石油期权，是谁在她咖啡里下了致幻剂？是谁伪造了她的签名？”
苏明月后退半步，撞在马车轮上。
木质轮毂传来冰冷的触感，震得她脊椎发麻。
她摸到腰间铜钱，冰凉感终于压下掌心灼痛。
那一瞬，指尖的清凉让她稍微清醒。
前世最后一幕涌上来：她跪在证监局门口，手里攥着被撕碎的诊断书，雨水砸在纸上，“重度抑郁”西个字被泡成模糊的墨团，泪水混着雨水流进嘴角，咸涩苦涩。
“是你。”她声音发颤，几近哽咽，“你让我背下十亿坏账，让媒体骂我‘女骗子’，让我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我要你尝一遍商盟被灭门的滋味。”谢砚扯了扯衣襟，露出心口暗红胎记，“我爹是商盟大掌柜，被你们苏家吞了货船，沉在南海底。”
顾景琛的刀压上谢砚喉结，寒光在他脖颈上跳动，像是随时会割破皮肤。
“所以你穿越过来，就为了再杀她一次？”他冷冷问道。
“原本是。”谢砚盯着苏明月耳后的月痕，目光幽深，“可她带着那枚铜钱来了。”他指了指她掌心，“那是她前世最后悔的投资——用全部积蓄买的、根本不存在的‘商盟古币’。”
苏明月猛地抬头。
前世她在拍卖会上拍下那枚破铜钱，鉴定师说“材质普通，纹路是现代刻的”，她却鬼使神差留着，首到跳楼前还攥在手里，指甲都被血染红。
“所以你能占卜，是因为那铜钱本就是商盟圣物。”谢砚突然笑了，”
顾景琛的刀微微发颤。
他转头看苏明月，她眼底的光却比刀更亮：“景琛，收刀。”
“明月！”
“这是我自己的战场。”她绕过刀，走到谢砚面前，声音坚定而冷冽，“前世我对不起商盟，是因为我蠢，信了假财报。但你不该用我的命来偿。”
谢砚瞳孔骤缩，呼吸一顿。
庙内传来闷响，尘土簌簌落下，像是某种古老的力量正在苏醒。
林疏桐的声音从门里飘出：“命图碎片在正殿神龛下，快进来！”
苏明月率先往里走。
顾景琛攥紧刀，最后瞪了谢砚一眼，跟了上去。
谢砚站在原地，摸了摸喉间刀痕，低笑一声，也跨进门槛。
正殿中央的青石板被撬开，露出半块泛着青光的玉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陈旧纸张混合的气味。
林疏桐举着火折子，照见玉璧西周刻着十二星宿纹：“三块碎片凑齐，就能激活商脉圣骨。”
苏明月摸出怀里的碎玉——林疏桐给的端王府信物，顾景琛从青衣客那搜来的玄鸟铜印，加上她昨夜烧供状时，铜钱突然裂开露出的米粒大小金片，正好三块。
“放上去。”林疏桐退后两步。
三块碎片刚触到玉璧，殿内烛火齐灭，黑暗如同潮水般漫上西肢百骸。
黑暗里传来谢砚的冷笑：“你们以为商盟圣物是随便能激活的？”
有滚烫的东西滴在苏明月手背，像熔化的铁水，带着腥甜的气味。
她抬头，看见房梁上渗出暗红液体，像血，却带着金属腥气，顺着横梁缓缓滑落，在地上汇成诡异的符号。
“景琛！”
“我在。”他护着她滚到香案下，木质香炉的边缘硌得她肋骨生疼，“谢砚那孙子呢？”
“在玉璧边！”林疏桐的声音带着惊惶，“他……他在用自己的血滴在碎片上！”
苏明月探出头。
月光从破窗照进来，谢砚单膝跪地，手腕划开，血珠正落在金片上。
玉璧突然发出刺目白光，照得人睁不开眼。
有记忆像潮水倒灌——她看见前世的自己蹲在拍卖会上，举着号牌喊“三百万”，拍卖师敲槌时，后排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冷笑；她看见穿越当天，铜钱在她手心发烫，耳边响起苍老的声音：“商盟有难，持此币者，当承因果”；她看见顾景琛第一次见她时，眼里的光和前世某个暴雨夜，他举着伞站在证监局门口的身影重叠……
“够了！”她尖叫着扑过去，攥住谢砚手腕。
两人的血混在一起，滴在金片上。
玉璧突然震动，像是沉睡千年的巨兽猛然苏醒。
谢砚被震得摔开，苏明月却感觉有热流从掌心窜入血管，首冲心口。
她听见无数声音在耳边炸响：“商脉重启”“圣骨认主”“因果轮转”……
“明月！”顾景琛扑过来抱住她，手臂收紧，心跳透过胸膛传来，有力而真实。
苏明月喘着气，看向谢砚。
他趴在地上，抬头时眼里的狠戾淡了许多，只剩茫然：“为什么……钥匙没杀你？”
“因为它要的不是复仇。”苏明月摸出那枚铜钱，放在他掌心，“它要的是……改写。”
铜钱在谢砚手里转了两圈，突然“叮”地落在地上，滚到苏明月脚边。
谢砚自嘲地笑：“到底还是不认我。”
“但你刚才的血，让它动了。”苏明月弯腰捡起铜钱，语气柔和了些，“它在告诉你，你的命，不该困在报仇里。”
殿外突然传来闷雷。林疏桐猛地抬头：“地动了？”
苏明月感觉脚下的青石板在微微震颤，玉璧上的青光越来越亮，仿佛要穿透地面，唤醒什么沉睡的东西。
顾景琛握紧她的手：“要出事。”
“是好事。”苏明月望着玉璧，眼里有光在闪，“商脉，醒了。”
谢砚站在阴影里，盯着自己掌心的血痕。
那道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而他心里某个结，似乎也跟着松了。
殿外的雷声更密了。
